顧正臣一飲而儘,哈了一口酒氣:“看來,被封口了啊。”
若是朱元璋所為,斷不會用這種無聊的手段。
嚴鈍、梁籟又不是韓林兒,無足輕重的家夥,拉回去砍了便是。如此說來,這場意外很可能是陳寧安排的,亦或是其他黑手。
費震似乎想起什麼,看了看顧正臣,低聲提醒道:“你去泉州,會帶著護衛吧。”
“自然。”
顧正臣不疑有他。
費震放鬆下來,笑道:“那就好,來,飲了這碗酒,願顧縣男整肅有方,早日歸來。”
顧正臣感謝。
在安排好寶鈔提舉司之事後,顧正臣便請辭了寶鈔提舉司副提舉一職,朱元璋沒有答應,但額外給寶鈔提舉司添了一個新的副提舉。
老朱想的是,你小子懂這麼多,沒個副提舉的名頭以後怎麼對寶鈔事發話,說不得日後還得用你去盤查錢莊,監督下寶鈔提舉司,總需要有個身份才好辦事。
顧正臣也不介意,轉身去了詹同府上,兩人在書房談了兩個多時辰。
臨彆時,詹同送出府門,對顧正臣叮囑道:“不負黎民,方得人心。不負皇恩,方得始終。願你前路慎獨廉明,為民請命,不畏風波巨浪。”
顧正臣看著蒼老的詹同,看他說話時不時的大喘氣便知道,他的日子已是不多,目光中流露出一抹哀傷之色,將腰間的玉佩摘了下來,放在詹同的手中,沉聲道:“老尚書,這玉佩是我的貼身之物,暫時交你保管。待我回金陵時,你要親自將它還給我!”
詹同拿起玉佩,眯著眼看了看,隻見通體發白的玉佩之上,一麵刻著“不二”,一麵刻著“正臣”,周圍花紋粗糙豪放,多少有些不配玉石的溫潤謙和氣質。
“嗬嗬,你這是給老夫下約定嗎?”
詹同深深看著顧正臣。
顧正臣重重點頭:“約定下了,可需要兌現。你若失約,便非君子。”
“哈哈,你小子這是擔心我卒在金陵啊,罷了,老頭子多活幾日,看看你如何攪動泉州風雲!”
詹同爽朗地笑著。
顧正臣握著詹同蒼老的雙手,重重點頭,然後轉身離去。
詹同看著顧正臣的背影,對一旁的詹徽說:“此人內心有公正是非,前路必是坎坷崎嶇。若他能活得長久一些,定是朝中肱骨大臣,怕隻怕,風波惡……”
詹徽挺了下胸膛,正色道:“父親,兒不會輸給他。”
詹同側過身,審量了下,拐杖動了動,笑道:“為官之道,不在於官多大,位多高,而在於做了多少事,留下多少名。切記,為臣之道,當為蒼生言,敢為天下先。”
詹徽銘記在心。
顧正臣又在金陵停留了十日,這十日當中,每隔一日便去趟魏國公府或東宮,商議軍隊信仰綱領,順路時還去看了眼劉基,剩下的時間便是留在府中陪伴家人,將家中事托付給了嶽父張和。
姚鎮想跟著去,被顧正臣拒絕了。
顧家得罪了不少人,家裡總需要留個護衛,再說了,張希婉偶爾需要出門去句容,身邊沒個可靠的人怎麼行,至於顧誠、孫十八,他們很多時候需要在外麵,處理句容三大院的買賣。
離彆最是傷人魂。
顧母、張希婉等人將顧正臣一路送出金陵城,又送出三十裡。
顧正臣看著眼眶紅潤的張希婉,勉強笑道:“再送下去就到句容了。回去吧,家裡你多費點心,莫要讓母親掛憂。放心,每個月都會有信送來。”
張希婉不忍,可終是沒其他辦法。
依依惜彆,終是有彆。
顧正臣給了張希婉一個重重的擁抱,然後對母親行禮,囑托青青等人幾句,便翻身上馬,帶張培、蕭成直奔句容。
不忍回眸,隻是背對著親人揮了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