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容衛軍士聽聞有機會跟顧正臣去泉州辦差,全衛軍士踴躍。
這不見得是顧正臣深得軍心,更多的是不少軍士想過一段輕鬆的日子。
自從句容衛引入比武之後,全軍軍士瘋了一般鍛煉,不是在揍人的路上,就是在挨揍的路上,又不敢懈怠,懈怠了,挨揍之餘還會被自家百戶附送一套王八拳,日子實在辛苦……
顧正臣選中了千戶秦鬆,並挑選了十一名廣東、福建、江浙籍軍士,安排八人偽裝為商人,兩人一組,分彆前往興化府莆田、漳州府龍溪、福州福閩縣、泉州府市舶提舉司,其他三人則由秦鬆帶領,偽裝為夥計,隨胡大山采購甘蔗的商隊進入福建,然後潛入泉州府境內打探消息。
蕭成麵對顧正臣的安排頗是不解:“你不是討要護衛以保安全,為何卻將所有人手隱在外麵,大部還不在泉州晉江之內?”
顧正臣看了一眼蕭成,笑道:“哪怕是有危險,也不至於一到地方就有危險吧?總要先試探幾輪,拉攏幾輪。文官嘛,能用嘴解決的問題,不會輕易動武。下黑手這種事,隻有在拉攏不了,對其構成嚴重威脅時才會發生。”
“現如今我不知泉州府情況,泉州百姓是不是噤若寒蟬,不敢宣之於口也不甚清楚。自然需要先派人在外圍打探消息,聽聞官聲、民情,在機會合適時,再進入泉州府晉江城。”
蕭成了然,連連點頭。
顧正臣並沒有對蕭成說“便宜行事”的聖旨,不到萬不得已,不到情況危急時,擅自拿出來這玩意,老朱會揍自己,畢竟自己的使命是去治理泉州府,而不是獨攬福建行省大權。
再說了,蕭成這家夥名義上是自己的護衛,實際上是老朱的眼睛,還是“貼身”的眼睛,他知不知情,自己都需要守口如瓶。
顧正臣召來秦鬆,在其耳邊低聲吩咐了幾句。
秦鬆有些驚愕,問道:“這——可以嗎?”
顧正臣微微點頭:“陛下恩準。”
秦鬆答應下來,帶人去準備。
蕭成皺了皺眉,想要知道顧正臣說了些什麼話。
顧正臣隻是搖了搖頭,提醒道:“你是護衛,不是幕僚,有些布置你還是不知道為上,待時機成熟,你會知曉一切。”
蕭成頗顯無奈。
張培瞥了一眼蕭成很想笑,他想知道顧正臣的一舉一動,可哪怕是讓你一天天盯著看著,不遺漏任何細節,你也未必能知道顧正臣如何想的,做出了怎麼樣的安排。
許多事,不是用眼睛能看真切,用耳朵聽清楚的,還需要腦子。
可惜,擅長打架還有腦子的,肯定不會隻混了個千戶。
“遠火局你們就不要去了,在外麵守著。”
顧正臣下令,進入遠火局。
劉聚、陶成道、陳有才、華孝順、沈名二等人都圍了過來,一乾匠人放下手中的活。
陶成道深深看著顧正臣,嚴肅地說:“你若離開,遠火局這裡……”
顧正臣雖然不是良工巧匠,卻是遠火局的締造者,是遠火局實現火藥、火器改良的核心人物,他開創的流水製造、多條件約束測試,配比優化,高塔滴珠等等,是遠火局最寶貴的財富。
遠火局能取得一次次突破,顧正臣居首功無人質疑。
作為主心骨,帶頭人,他離開句容,遠離遠火局,令遠火局三司所有匠人人心惶惶,生怕研究陷入停滯,擔憂沒了顧正臣的引路而無法解決棘手問題,實現火器以步克騎的宏偉目標。
顧正臣見眾人一個個麵容或嚴肅或慘淡或悲愁,不由笑出聲來:“遠火局依舊是遠火局,我顧正臣依舊是遠火局掌印,你們所有人的待遇維持不變,有突破便獎,有進展便獎。如今底火司、冶煉司、製造司一應研究已漸入佳境,我在或不在遠火局之內坐鎮,你們都能將研究繼續下去。”
“另外,遠火局內一應進展,一應文書,一應測試成果,可以間隔兩個月安報送一次泉州,送至我手中。沒有我的許可,任何人不得將遠火局研究進展、成果泄露出去。若遇不可解決的問題或突發狀況,也可安排句容衛軍士送出消息。”
顧正臣請過旨意,老朱允許句容衛擁有一項“特權”,即使用驛站的馬傳遞文書,這也是保證遠火局研究不受阻的最好辦法。
火器的改進空間還很大,沒有攻克的問題還很多,但無論是火藥提純,配比再優化,還是鍛造技術的提升,火銃結構的再改良,燧火石的研發等等,都已經有了明確的方向。
方向對了,哪怕是前路曲折一點,隻要不放棄,終歸能達到。
顧正臣安排好遠火局、句容衛事宜之後,安排秦鬆等人學習簡單的經商之道,並教導如何打探消息,如何深入調查,如何追蹤偽裝等。
三日後,秦鬆、梅鴻等人領了一筆銀錢,先後結隊離開句容。
顧正臣在句容縣城、周圍鄉裡高調地走了數日,以消除“入獄”消息帶來的民心不穩,於洪武七年八月九日帶人離開句容,奔赴泉州府。
鎮江府,丹徒港。
一艘大福船停泊在岸,淮安衛指揮同知儲興躺在甲板之上的椅子裡,安靜的等待著。
千戶孟萬裡看著落日餘暉,漫天的紅霞灑落而下,不由歎了一口氣,對儲興埋怨道:“我說儲指揮同知,我們都在這丹徒停了五日了,還要停多久?靖海侯可是發了話,讓我們儘早趕往福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