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有萬千罪行,你顧正臣也隻能乖乖上書,讓刑部看看卷宗,再讓皇帝做出決定。泉州府到金陵遠得很,走驛站送文書,來回少說一個半月,若刑部忙一點,耽誤下,半年都有可能。
殺我?
想啥呢。
顧正臣退後兩步,看著周洪來、黃二等人,又看向圍觀的百姓,握了握拳頭,下令道:“楊百舉,知府通判,強占他人房屋,按照大明律令,杖八十以下,枷一個月!因此人是通判,掌訴訟、司法之事,本該為民謀福,卻出於貪欲肆意枉法,現本官判決,杖八十!至於其貪汙、劫掠民財、強奸婦人等罪行,容後一一判決!”
楊百舉驚駭不已,看著顧正臣從袖子裡竟然抽出了早已準備好的令簽並丟了出來,張培、蕭成不由分說又開始扒自己褲子,渾身的血液開始冰冷起來。
到現在,楊百舉終於知道了顧正臣的意思!
他是沒權限殺人,但他有權限打板子!
娘的,自己才挨了八十棍子沒幾天,已經沒了半條命,這傷還沒開始恢複,又要挨八十棍子?
這不是打屁股,這是要自己的命啊!
楊百舉喊道:“顧知府,你不能打殺了我!一旦我死,不僅你的仕途沒了,你也離死不遠了!”
顧正臣凝眸。
楊百舉的話並非虛言。
沒有誰願意提拔一個真的能打死人的下屬,尤其是朝堂中不少人的手都不乾淨,萬一提拔起來顧正臣,他日顧正臣成了自己的長官,下一個死的很可能是自己!
打死官吏,這種事也就老朱能乾,就連腦子不好使,帶著不少軍士的朱亮祖對付一個知縣,都是揍一頓,黑一頓而不敢殺人,最後實在沒辦法,還是用奏折、借老朱的手殺掉的知縣。
不能擅殺官員、百姓、罪囚,哪怕是他罪行累累,罪不可恕,天人共誅,那也得老朱發話才行。
殺人是天子權,擅自殺人,僭越的是皇權,這舉動不僅會讓百官忌憚、生出嫌隙,還會讓皇帝憤怒,天子一怒,後果自然是顧正臣死。
楊百舉是有智慧的,能在生死關頭想出這一招來。
隻是,楊百舉還是低估了顧正臣的能量。
蕭成、張培看著顧正臣,等待著命令。
顧正臣坐了下來。
風帶著寂靜橫掃而來,將一切的聲音消滅,甚至連人的呼吸聲都不見了。
無數雙眼看著,無數人等待著。
顧正臣抬起手,猛地拍在桌案上,厲聲道:“令簽已落,你們為何還不開始行刑?”
蕭成、張培當即舉起了棍子。
“且慢!”
同知吳康從人群中擠了出來,額頭冒著汗。
楊百舉看到吳康,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拚命地喊道:“吳同知救——啊!”
砰!
砰!
棍子一棍子接一棍子落下!
吳康看著已經動手的蕭成與張培,厲聲喊道:“住手!我讓你們住手!”
蕭成、張培頭都沒抬一下。
知府發話讓我們打人,你算哪根蔥,憑啥讓我們住手就得聽你的?
隻要顧知府不開口,就照著八十棍打!
楊百舉本就是舊傷未愈,如今又添新傷,而且這一次的力道著實是太重,在痛苦裡還沒哼哧十次,楊百舉已經暈死過去。
吳康見狀,連忙走到顧正臣麵前,急切地說:“顧知府這樣會打死人的!若你明知他會死還行刑,可不好給朝廷交代!”.??m
顧正臣看著吳康,緩緩地問:“他身體很不錯,扛個八十杖應該沒問題。倒是吳同知,你休沐了,就回家好好陪陪老婆孩子,沒事不要亂跑。這白天走路雖然不比夜路容易出事,可畢竟一不留神,腳下不穩,也容易磕碰到不是。”
吳康咬牙切齒,見楊百舉已經被打得沒了動靜,臉色陰沉地說:“難道顧知府當真要將事情做絕不成?”
顧正臣拿起桌上的賬冊,漫不經心地翻了幾頁:“這些賬目,筆筆清晰,曆曆在目。說起來,楊通判也是個記賬能手。對了,吳同知,聽聞你以前是縣丞,掌管過糧稅,想來記賬的本領不會弱於楊通判吧。改日讓本官見識見識,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