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二九緊張起來:“你要乾什麼?”
顧正臣走向門口,背對著幾人,冷漠地說:“若不交代,香滅時人亡。本官敢打死通判楊百舉,有沒有膽量弄死你們幾個大頭兵,嗬,自己掂量清楚!”
江財、王二全等人想哭,被人強行抓了起來。
香爐一炷香,燃起斷人腸。
江財看著眼前的香,又看向一旁站著的秦鬆,內心不斷掙紮。
通判楊百舉是被顧正臣活活打死的,這事早就傳遍了泉州府,成為了顧正臣整頓泉州府的最大動作。
這可是通判,府衙裡麵的大官!
沒有皇帝的旨意,彆說知府打死通判,就是一行省參政也不敢公然打死知縣!可顧正臣偏偏乾了,這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他狠起來,是真要人命,聽說這段日子裡府衙打板子的哀嚎聲就沒斷過,雖然沒打出過人命,可動輒六十、八十板子的懲罰,還是令人膽寒。
秦鬆打了個哈欠,看江財還在那掙紮,便俯身在香燭前,抬手彈落香燭上的灰燼,然後吹了一口氣,又吹了一口氣……
“你,你乾什麼?”
江財連忙喊道。
你這哪裡是吹香燭,這他娘的是吹命啊。
秦鬆看了一眼江財,無奈地說:“顧知府已經睡覺去了,我也困啊,昨日下午至現在,我們可都沒休息過,實在是累了。反正你也不會交代,索性我幫幫你,早一點滅了香,你去領死我去睡覺,都彆為難其他人……”
江財看著香燭不斷閃出紅點,著急起來。
交代也得有個心理鬥爭,有個心理過程不是,你丫的哪有這麼催的。
秦鬆才不管江財怎麼想,抽出刀擱在桌案上,然後呼呼地吹起氣來,那意思是,早點完事早點收工……
江財沒想到攤上這麼一個無賴,額頭隻冒汗。
相對秦鬆人工加速,直想打盹的梅鴻就乾脆多了,直接將香燭掐去三分之二丟在地上,然後將剩下三分之一點燃,插在香爐裡便閉上眼。
沒錯,這是一炷香啊,絕對不是兩炷香,自己是個粗人不假,這點籌算還是會的。至於少了那麼多,那不能怪自己,這香質量有問題,拿起來就斷了……
王二全想一頭撞死的心都有了。
張二九的待遇也不錯,段施敏將香燭斜著插在了香爐裡,然後端著一根蠟燭放在了香下麵,然後又移動了下蠟燭……
王從沒人關照,看著一炷香安穩地燃燒著,突然之間就聽到了一聲“我招,我招”的聲音,不由得鄙視起來,這他娘的張二九什麼心性,半炷香都沒點完你就急著交代?
呸,多少堅持到最後一刻,也顯得自己是個男人嘛。
張二九也想熬到最後,可誰見過用蠟燭燒香的,再不交代,自己就得交代了。
很快,顧正臣寫完四份招冊,看著上麵鮮明的手印,擺了擺手,讓秦鬆將人帶下去。
這些人交代得很徹底。
周淵指使軍士偽裝為海寇,縱火燒民房屋,意圖讓泉州府徹底亂起來,製造出地方大亂的跡象,然後坐等行省的高暉高參政至泉州府,先停了顧正臣的知府之職,收了其權印,然後奏請朝廷處置。
整個計劃做得很完善,蔡業、楊經出了不少力。
兵分六批,每批二十名軍士,一批負責燒五個村落。
唯一證明周淵還沒有徹底喪心病狂的是,他隻讓軍士放火,嚴禁殺人、搶財、搶人。
可即便如此,放火還是鬨出了人命,有些人半夜睡得昏沉,火大起來才醒來。
火海已成,無法跑出去,被活活燒死,還有人為了財物,明明跑了出去,又跑回去搬東西,結果也被燒死。
負責燒雙溪口的帶頭人叫張田。
除了泉州衛派出去的一百二十名“海寇”之外,還有唐賢、時汝楫等人收攏的亡命之徒,由唐八戶等人在外鬨騰,這也是進犯惠安縣文書的始作俑者。
這上麵有不少軍士的名字,尤其是帶頭之人還有周淵的一乾心腹。
顧正臣看著江財的招冊,嘴角微動:“唐八戶、林清湯,現如今時汝楫、吳康還摸不清楚自己在哪裡,想來不可能讓你們入城,隻能躲到山裡的據點等待機會吧?梅鴻、段施敏,還有力氣跑一趟嗎?”
梅鴻、段施敏齊聲道:“精神得很。”
顧正臣微微點頭,寫了一封書信,封好交給梅鴻:“你們兩人去崇武東橋村外五裡的海邊,將這封信交給儲興,讓儲興協助辦一件事。”
梅鴻將信揣入懷中,與段施敏一起離開洛陽鎮,策馬而行。
顧正臣站在屋簷下,看著天色變得陰鬱起來,緩緩地說:“天要下雨,地要染血,誰來都攔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