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惟庸思索著緣故。
朱元璋不是瞎子,高暉在文書裡濃墨重筆提了顧正臣三宗罪,尤其是杖死通判楊百舉這件事,更是上升到了僭越皇權的高度,是一把明晃晃殺人的刀子,如何都不可能看不到。
可皇帝不說,這就耐人尋味了。
朱元璋看著沉默的胡惟庸,問道:“泉州府的事,朕自有安排,中書方麵暫時就不要過問了。”
胡惟庸低頭欠了欠身,猶豫了下,還是說了句:“臣領旨,隻是楊百舉是通判,有監察知府之權,如今被知府打死……”
朱元璋擺了擺手,嚴肅地說:“楊百舉的事檢校已通報過,貪汙之輩,莫說通判,縱是參政,當殺則殺。雖然顧正臣做法不妥,手段過激,然泉州府風雲正起,貿然將他調走,誰來收拾殘局?依朕看,再給顧正臣幾個月,以觀後效。若他當真沒能力治理好泉州府,再派人將他抓回來也不遲。”
胡惟庸無奈地點頭。
果然,還是熟悉的、徹頭徹尾的維護。
胡惟庸行禮退出華蓋殿,看著蔚藍的天空嘴角微動,自言自語道:“顧正臣啊顧正臣,你現在主動離開還能全身而退,若繼續留在泉州,那就隻能願你好運了。”
朱元璋在殿內踱步,之後略一沉思,喊來內侍:“將這文書交給太子,問下太子如何應對。”
內侍領命,帶著文書去了東宮。
這段時間裡,朱標並不忙,卻有些焦慮與不安。
太子妃常氏伸著手,小心翼翼地撫摸著隆起的腹部,對一直翻書的朱標莞爾一笑:“殿下這是和書過不去呢。”..??m
朱標抬頭看向站著的常氏,起身走了過去:“太醫說很可能這個月月底臨盆,讓你好好休養,還是坐著吧。”
常氏看著關心自己的朱標,臉頰上浮現出淺淺酒窩:“殿下不用擔心,走走也順順氣,總坐著、躺著也很疲憊。”
朱標攙著常氏的胳膊,向外走去。
四個宮女左右前後跟著,前麵的宮女引路,左右宮女隨時準備上來攙扶,至於後麵的宮女,則穿得相當臃腫。這是個肉墊,一旦常氏不小心要摔倒,後麵的宮女需要用身體當墊子保護。這些宮女都是馬皇後親自挑選的,認真仔細,手腳利索。
門打開,寒風吹了進來。
宮女連忙擋在風口處。
朱標見外麵寒冷,對常氏道:“還是不出去了吧,若惹了風寒,父皇、母後可都會怪罪我們,這房內溫暖也寬敞,在裡麵走走如何?”
常氏很想出去看看牆角的梅花開了沒有,可聽外麵有風嗚咽,終還是點下頭。
房門正要關,內侍至門外,送來了文書:“陛下讓太子看看這封文書,並詢問對策。”
朱標有些詫異。
因為常氏即將臨盆,父皇並不讓自己過問國事。已經有月餘沒文書送到東宮,如今突然送來,想來事情不簡單。
常氏提醒朱標:“還不接下文書。”
朱標笑了笑,接過內侍遞來的文書,安排宮女好好照看常氏,徑自走向桌案,坐下來之後才打開文書,一看內容,臉上頓時浮現出了笑容。
彈劾顧先生的文書啊。
彆管是不是彈劾文書,至少有了顧先生的消息,這就是好事。
他從八月初離開金陵,這都兩個多月了,一封信、一封公文都沒送過來,問過顧家人,顧母和張氏也沒收到報平安的家書,這很令人不安。
如今高暉送來了顧正臣的消息,心中欣喜。
“三宗罪麼?”
朱標含笑輕語。
十宗罪還沒過去三個月,這去了泉州府竟又被人彈劾三宗罪,還真是人到哪裡,得罪到哪裡。
杖死通判?
好家夥,府衙重臣也敢打死,若不是知道父皇給了你旨意,孤可要為你捏一把冷汗。
濫刑於府衙,連日杖責?
高暉到底是在彈劾你,還是在為你請功,孤著實有些看不懂,你打的人越多,不是說明泉州府衙裡的問題越大嗎?
解決問題與懲罰製造問題的人,這是功勞,用這個當作一條罪狀來彈劾,實在不該。
至於錯判製造冤案,孤可不相信,句容那麼大的案件你都能查得一清二楚,泉州府的那些瑣碎小案件,想來難不住你,何況都殺了通判立了威。
治下無能,百姓怨聲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