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正臣微微點頭:“明日吳康、秦信會上刑場,卜家也堅持不了多久了。若你們想要活命,就聽我的命令行事,但有一點異心他想,你們會先於卜家之人而死。”
陸判、陸倡雖有些懷疑,但仔細想想顧正臣沒有撒謊的必要。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他要殺要剮還不是動動嘴的事,撒謊太沒意思。
顧正臣走至兩人身後,沉聲道:“現在卜家想要你們出手,我要你們聽他們的命令行事,無論去哪裡,辦什麼事,都告訴他——林山南。”
林山南見顧正臣指向自己,向前走出一步。
陸判、陸倡沒有猶豫,直接點頭。
雖然是亡命之徒,可也惜命得很。
顧正臣吩咐一番,安排林南山帶人跟著兩人。
回到府衙之中,顧正臣躺在床榻之上,閉著眼思索著當下的事。
衙門已經在黃昏時張貼了明日斬首吳康、秦信等人的告示,卜壽一定聽到了消息,哪怕是再快馬加鞭跑去找高暉,也無法阻止這一切。
公開殺吳康、秦信,是整頓泉州府必須要做的事。
人心在這裡被吹冷,沒有熱血澆灌,是暖不起來的。
顧正臣有一腔熱血並不夠,還需要吳康、秦信等人放出一腔熱血,唯有如此,才能告訴泉州府的百姓,朝廷整頓官場的意誌如鬼頭刀一樣鋒芒銳不可當!
顧正臣需要這些人的腦袋落地,需要用他們的死來安撫人心,告慰那些因他們而死去的,傷殘的,破家的,痛苦中掙紮的人。
這些人不死,泉州七縣無法做到令行禁止,隻有以強橫的手段,血淋淋的人頭,才能讓那些陽奉陰違的縣衙收斂。
在這殺人的前一夜,卜壽在想什麼,他還能做什麼?
卜家。
卜秀帶來了秦信、吳康等人即將被處決的消息,卜壽陷入了深深的畏懼之中,卜算子也不禁渾身發冷。
卜中生站在那裡,依舊在喊罵:“此賊奪印信,霸占府衙不說,竟還敢公然要處決一府同知及其官吏一十二人,實屬大膽妄為!朝廷一旦聽聞,定會殺他!”
師蘇站在靠近門口的位置,時不時看向清冷的星空。
風從門外吹來,有些冷意。
卜算子打算了喋喋不休的卜中生:“現在說這些沒有任何用處,朝廷即使要殺顧正臣,也是一兩個月後的事,可秦信、吳康明日就會死!最重要的是,顧正臣如此倉促、急於殺掉這兩人,到底是為什麼?”
卜中生咬牙道:“為何,自然是立威!”
卜算子瞪了一眼卜中生,這個家夥怎麼這麼蠢。
顧正臣已經完全掌控了府衙,且府衙裡麵基本上就他一個官了,他打死過人,杖責的人更多,威嚴早已立下,何必如此急匆匆殺吳康、秦信?
楊百舉的死他還能對朝廷解釋這是意外,唐賢的死有仵作的證明,這是突發疾病暴斃而亡,那吳康、秦信呢?
這可是公開行刑,他沒有辦法給朝廷解釋,再怎麼說都是蒼白無力。不經刑部複核,不經皇帝勾決,提前給閻王爺打個招呼,這就直接將人往地府裡送,實在是太過驚世駭俗。
顧正臣在穩操勝券的情況下,為何還要做出如此令人費解的決定,他就不能等朝廷給個結果再處決?
卜壽抓著拐杖,顫顫巍巍站了起來,咬牙道:“人心!這顧正臣想要的是泉州府百姓的人心!”
“可父親,想要人心也不至於急於一時吧?”
卜算子疑惑不解。
卜壽目光變得深邃起來:“在整頓泉州府官場之後,顧正臣定還會有更大的動作,而這個動作需要人心齊才能做到。這是一個可怕的家夥,他圖謀的是棋局比我們想象的大得多,我們不是他的對手。準備撤出泉州府,前往廣州吧。”
卜中生有些不甘心:“父親,這裡有我們祖輩的基業,我們……”
卜壽拿著拐杖猛地戳地:“我們的祖輩本就是在廣州經商,宋時蒲開宗帶先輩到的泉州府!你難道還想不通嗎?吳康、秦信將死,不隻是說明顧正臣後續還有動作,他在盤算更長遠的事,還說明吳康、秦信將我們卜家的隱秘和盤托出,告知了顧正臣!”
“以顧正臣的聰明,他不可能在沒有調查清楚所有來龍去脈之前殺了吳康、秦信!既然決定要殺這兩人,就說明他已經知道我們的秘密了!再不準備走,就將徹底陷在這裡!”
師蘇暗暗點頭,這話說的沒錯。
顧正臣是一個可怕的家夥,他敢做其他人不敢做的事。一旦他找到證據,那卜家很可能危險。顧正臣對官員都沒半點心慈手軟,更不會對卜家心懷憐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