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鬆想起什麼,低聲道:“前段時日曾讓李宗風選一批善水性、善操舟之人,如今該如何處置?”
顧正臣苦澀一笑,背負雙手:“等和他談過再說吧。”
“來了!”
梅鴻指向大海。
日薄西山時,卜家的車隊終進入泉州港。
從清晨到黃昏,整整一日,兜兜轉轉近百裡,隻為了抵達晉江城外十裡的泉州港。
卜壽沿途放離了一些人,甚至連卜中生也在途中離開。
卜壽相信,在目光所至的安全視野內,沒有人能追蹤這些離開的人,而這些人,將就此改姓埋名,隱於他鄉。
一路行來,人已孤獨。
卜壽到了泉州港,提舉魏洪與副提舉周翔恭敬地迎接。
魏洪沒有看到卜中生,也沒有看到卜算子,不由問了兩人去向。
卜壽沉穩如常,老臉含笑:“魏小子,他們自然需要留在泉州府,顧知府現在盯著老頭子我,隻要我離開,卜家便會轉危為安,用不了七日,這泉州府依舊是卜家說了算!想扳倒卜家,嗬,隻憑著一個顧正臣還不夠!”
魏洪感覺到了卜壽強大的自信,連連點頭:“老爺子說得是,彆看眼下顧知府行事雷厲風行,風光無限,實則隨時可能殞命於此。未經皇帝勾決,公開斬首官員這種事,魏某從未聽聞過有善終者。”
卜壽哈哈大笑,拐杖有力:“年紀輕輕就敢刀尖上闖,他這是不知砍人的刀有多鋒芒。魏洪,你年紀不小了,應該知道吧?”
魏洪渾然一顫,不知所以地看著卜壽。
卜壽陡然換了一張麵孔,一臉殺氣:“聽聞你見卜家式微,被顧知府打壓得抬不起頭,不過是卜家想找你用幾條船,你竟敢張嘴索取不少東西,給了你不少好處還不夠,竟還想貪要卜家家產!如今我在這裡,你且告訴我,你想要卜家多少家產?”
魏洪打了個哆嗦,趕忙躬身:“卜老爺子,我可沒敢如此,隻是說笑而已。再說了,卜家的財物到了船上,我可是一文沒取,這點大管家卜方可以作證。”
卜壽哼了聲:“那是因為真正的財寶還沒上船,這些貨物你看不上眼!我欣賞貪婪的人,因為卜家能喂飽他,他能為卜家做事。可我不喜歡貪婪無度的人,因為卜家喂不飽,他會成為餓狼反過來咬主人一口!魏洪,你的獠牙露出來了!”
魏洪臉色慘白,原以為是送卜家已沒了什麼威風,成了平陽之虎自己也能欺負欺負,可誰成想,卜壽竟依舊如此強勢!
看來,卜家堅挺得很,一時半會還倒不了。
魏洪冷汗直下,急切地表忠心:“我魏洪是老爺子提攜起來的,否則也不會接了趙一悔的班控製泉州市舶司,這一生唯老爺子馬首是瞻,絕不敢辜負。”
卜壽盯著魏洪:“果然如此?”
“天地可鑒!”
“不會我剛上船,你轉身便將我的行蹤告知顧知府吧?”
“斷然不會!”
卜壽微微點了點頭,道:“送我上船吧,我離開之後,你可以去坖明山莊,找卜元海領走五千貫錢,另外,那裡的美女子,你可以挑走兩個。”
魏洪眼神中透著精光,喊道:“多謝老爺子!”
卜壽嗬嗬笑了笑,在魏洪的引導下上了船,船夫走出,用船槳撐岸。
船隻緩緩離岸。
卜方站在卜壽身旁,謹慎地看著碼頭,不見燈火通明,沒有殺聲四起,安靜得如同往常,輕聲道:“顧知府會不會沒有發現市舶司這條線?”
卜壽搖了搖頭:“折色絲綢這件事暴露出來,市舶司就不可能瞞得住,何況吳康、秦信等人死前定是交代了些什麼,加上坖明山莊被查抄,以顧正臣的聰明,不會想不到市舶司。”
卜方指了指岸邊:“可他沒來。”
卜壽目光中流露出一絲疑惑。
城門口有軍士盤查,自己離開晉江城不是秘密,顧正臣到底怎麼想的?如此動作遲緩,不符於他往日動作迅猛的風格。
難道說,顧正臣看不到市舶司與泉州港,是自己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