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抬走了,直接蓋被子吧。
府前大街,醉春樓。
一個年過四十的中年人緩緩上樓,瘦削的身子挺直,眼角掛著顯目的魚尾紋,臉上帶著柔和的笑意,一雙眼睛深邃洞察,身後還跟著一位五十餘歲的仆人。
落座,酒水與小菜很快擺了上來。
酒樓裡熱鬨的緊,嘈雜聲一片。
“你聽說了吧,惠安知縣時汝楫被抓了,聽說惠安縣的百姓可不高興了。”
“哦,為何不高興,我聽說那時汝楫可是個扒皮的官,難道說另有隱情?”
“哎,什麼隱情,當地百姓不高興的是府衙半夜抓人,害他們沒機會丟菜葉子、吐口水,受了這麼多年的罪,沒個發泄的機會,能高興嘛。”
“哈哈,這倒是。”
“晉江縣丞萬潮也入獄了,真他娘的大快人心。雖說那楊知縣是個好官,可架不住有人陽奉陰違。”
“萬潮算什麼,要說還是說卜家,你們聽說了吧,卜家祖上便是那個殺害南宋宗室的蒲壽庚。”
“蒲壽庚,竟是他的後人嗎?”
“該千刀萬剮!”
“沒錯!”
“噓,我還聽說,顧知府關押了高暉高參政,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說不得過這兩日行省衙署便會差人前來,到那時,顧知府怕會有難啊。”
呂宗藝看著杯中酒,搖了搖頭,找夥計換了茶水,這才品了兩口,目光深邃地看向知府衙門方向。
“老爺,泉州府的情況很不對勁,還是莫要去知府衙門為上。”
老仆呂常言滿是擔憂,低聲勸道。
呂宗藝麵無表情,啜了口茶:“怎麼,怕老爺我被抓?抓了之後正好可以與高暉見個麵,告訴他靖海侯沒死。”
呂常言苦著臉:“老爺就沒想過,靖海侯為何會撒如此彌天大謊?”
呂宗藝低頭看著茶湯,搖了搖頭:“算不得什麼彌天大謊,是行省衙署做事不周,聽風是雨,沒有收到水師正式文書便認為靖海侯當真卒去。”
“可水師營地裡白衣白帽……”
“靖海侯想要用計來引誘海寇,賣個破綻罷了。說到底,這件事是不是針對高暉,並沒有明證,隻是一種揣測,不可信以為真。”
呂宗藝夾了幾筷子,用了點飯,再次將目光投向府衙大門。
顧正臣,你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人?
楊百舉死在你手,唐琥等人的腦袋也被你砍掉,最令人震驚的是,你竟然殺了吳康、秦信等人,他們可是朝廷命官,不是所謂的海寇!
所以,你是目無朝廷,殘暴嗜殺的屠夫,對嗎?
可為何這一路走來,不見一個百姓罵你,反而處處有人稱你為顧青天?
你所作所為,深得民心!
所以,你是個為民做主,敢當敢當的直臣,對嗎?
一個官員,兩副麵孔!
地方官吏聽你的名,膽戰心驚,聞風喪膽!
百姓聽你的名,歡天喜地,談笑自然。
一個名字,兩種感觀!
好一個複雜的顧正臣,我倒想看看,你到底是殺人魔頭還是救世善人,是奸臣為惡,還是青天為善!
“走吧,去府衙!”
呂宗藝起身,大踏步走向樓梯口。
呂常言清楚攔不住,隻好歎了口氣,將桌上兩根筷子快速收起藏入袖中,緊走兩步跟了上去。
腳動生風,落地無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