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赫暼了一眼張氏,嘴角一動:“你一個婦道人家懂什麼。”
張氏有些不快:“我是婦道人家沒什麼見識,可也懂得寧願得罪小官也不能得罪大官的道理。顧正臣不過是一個知府,他竟在泉州府如此亂來,聽說連同知都敢公開斬首,他遲早會被皇帝定罪,你得罪了他是好事,可你偏偏得罪了高參政……”
張赫將紅棗丟入口中,咀嚼幾口,吐出棗核:“彆說是得罪高參政,就是得罪駙馬都尉也不能得罪顧正臣。他的可怕,不是你所能想象的。回頭看,高參政不是蠢就是壞……”
張氏難以置信。
往日裡自己的丈夫也算得上是個精明之人,怎麼跑了趟泉州府,人就變了。
張赫沒有說話。
整個福建行省內的便宜行事之權啊!
這誰能扛得住。
彆說陳泰、王克恭,就是吳禎這個開國靖海侯去了也得給他幾分麵子。隻是這話不能說,自己被下了封口令,說出來會有災禍的。
泉州縣男!
一個被人嘲笑的死人爵,竟被皇帝高度信任,委以重任,他如此年輕,為何會手握如此特權?
此人一定有過人之處!
五更天,千戶魏柱突然叩門求見。
張赫起身,麵色有些凝重。
這個時辰,若沒有著急之事,魏柱是不可能來打擾自己。
魏柱匆匆走至,來不及行禮,連忙遞上文書:“靖海侯下了調令,命張指揮使三日內起程前往泉州港,聽憑泉州知府調遣。”
“什麼?”
張赫有些吃驚,接過文書仔細看了看,這確實是靖海侯吳禎的文書。
因為吳禎總理海上事宜,沿海水師及衛所多受其節製,尤其是福建沿海衛所,與吳禎並肩作戰的次數最多。一旦海上有事,吳禎有權下調度文書,可以指揮沿海衛所與水師作戰。
張氏更是驚愕。
按照時間推斷,陳泰、王克恭等人這個時候很可能抓了顧正臣,為何靖海侯下了一道如此奇怪的文書,竟讓張赫前往泉州港,還聽顧正臣的調遣?
張赫收起文書,思索了下,認真地說:“天亮之後召集將官至公署,看來顧知府要有大動作了。”
這一夜,顧正臣睡得並不安穩。
雖說送走了陳泰、王克恭等人,可泉州府的事並沒有結束,卜家的人還沒問斬,還有一些貪官汙吏沒送到菜市口。
最主要的是,泉州府民生凋敝的很,如何快速複蘇民力是顧正臣必須考慮的問題。
馬上進入十一月了,秋稅征繳在各地已是開始,淋尖踢斛的把戲不會隻存在於句容,變著法子的盤削百姓依舊會有。
再不治理民生,今年泉州府百姓想過個安穩年都難。
可沒有什麼辦法能夠在一個月內,讓顧正臣解決一府七縣秋稅引發的所有問題,顧正臣一雙眼睛也不可能盯住所有的縣,所有的鄉裡。.??m
顧正臣愁得睡不深,隻一點動靜便被驚醒。
“有事?”
顧正臣坐起身,看向窗外。
張培低聲道:“老爺,李宗風上吊自殺了。”
顧正臣皺眉,起身穿衣,走入通判宅,隻見李承義癡癡呆呆地看著李宗風的屍體,沒有半點悲傷,沒有流一滴眼淚。
因為李宗風諸多事還沒交代,加上師爺李承義的關係,顧正臣又一直忙著處理卜家案件,應付行省官員,並沒有下令將李宗風關押到監房,隻是暫時將其禁在通判宅裡。
不成想,李宗風竟選擇了自殺!
張培將桌案上的一封信遞給顧正臣:“這是李宗風所寫的遺書。”
顧正臣接過書信看了看,在遺書中,李宗風承認了所有罪行,也懺悔了過去所作所為,無顏麵對自己的兒子李承義,最終選擇自殺以謝罪。
沉船案,至此告破。
隻不過真凶也已死去。
李承義木然地看著顧正臣,神情冷漠:“我尋凶尋了兩年多,可怎麼都沒想到,凶手一直都在自己身邊,還是自己最親近的人!現在我才發現,知道真相並不能令人快樂,也不能令人釋然。顧知府,你是不是想讓人出海,讓我出海吧。”
“三年守孝……”
“將他海葬,我在海上便是儘孝。”
顧正臣知道,李承義心中的孝道——崩潰了。
他想出海,那就出海吧。
是時候籌備遠航,開啟大明的大航海時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