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想起顧正臣,陳寧總感覺臉隱隱作痛,一股恨意湧上心頭。
平生自己欺負的人多了去,逼急了,拿烙鐵弄殘你。
敢欺負自己的滿打滿算沒幾個,大多還隻是背地裡暗戳戳地起綽號,真正有勇氣上書給老朱彈劾自己的並不多,敢動手揍自己的隻有顧正臣一個!
自從顧正臣進入官場,不,是進入金陵,自己就屢屢受挫,因為這個家夥我陳寧沒少挨老朱白眼,胡惟庸的訓斥,下屬的非議!
現在,所有賬一起算!
陳寧給汪廣洋使眼色,讓汪廣洋先跳出來彈劾顧正臣,自己好跟在後麵狠狠踩死他。
一個眼神,他點了頭。
兩個眼神,他還是點了頭。
我去,你倒是上啊。
陳寧眯著眼,這才注意到,汪廣洋點頭純屬打瞌睡,不是給自己回應。你妹的,這是朝堂,是奉天殿,你想睡覺回家睡去啊。
胡惟庸已經說完事了,輪到你了。
老汪,醒醒!
汪廣洋才懶得醒,自己是喜歡和小妾做多人運動,可不意味著自己腦子裡全都是那些運動姿勢。你陳寧想彈劾顧正臣就去彈劾,咱是不會說話的。
你也不想想,顧正臣在刑部舌戰群臣的時候你陳寧可也隻能哆嗦而無力反駁,那就是一個聰明人,聰明人露出破綻,那是什麼,是故意賣個破綻。
戰場上武將就喜歡玩這一招,前麵喊一嗓子,哎呀我打不過,我要跑路你彆追我,後麵就是一個回馬槍送地方個透心涼。
被這些固定套路陰死的人實在是太多了,顧正臣的所作所為也差不多,隻不過這小子不走尋常路,他沒喊打不過跑路的話,而是喊了句“來射我啊,我沒穿盔甲”之類的話。
沒盔甲,不意味著旁邊沒人手持盾牌,你陳寧想試試那就去,我汪廣洋不摻和。
陳寧憤怒不已,這汪廣洋一點都看不住啊,隻好側身給監察禦史趙誠使了個眼神。
趙誠了然,整理下了衣襟,拿出奏折,出班行禮:“陛下,臣有本奏!”
朱元璋審視了下趙誠,又看了看陳寧、汪廣洋等人,板著臉說了聲:“講!”
趙誠將奏折高舉過頭頂,聲色俱厲地喊道:“陛下,臣彈劾泉州知府顧正臣!今日接興化府知府蓋天麟、同知趙享聯名奏報,顧正臣在泉州府無法無天,所犯罪行更是罄竹難書!”
朱元璋眉頭微動,神情安然。
胡惟庸聽聞,眉頭頓時緊鎖起來,臉色陰沉。
朱元璋看了一眼胡惟庸,冷冷地問:“胡相,你可知此事?”
胡惟庸連忙出班:“臣尚未看到奏本。”
朱元璋嗬嗬笑了笑,說了句意味深長的話:“你可是中書丞相啊,將文書呈上來。”
胡惟庸冷汗直冒。
自己才是中書丞相,這麼重要的地方衙門奏疏第一時間應該送到我這裡,什麼時候輪到禦史台先看、先奏報、先發聲了?
這畢竟不是你們禦史台的禦史監察地方的奏折,你們可以不經過中書省就奏報,這是福建行省內的衙署公文,按照規矩地方衙署的所有文書(不包含衛所)應該先送中書省!
陳寧,一定是這家夥因為想要整顧正臣而自己不同意,直接扣留了文書!
在這一刻,胡惟庸恨死陳寧了。
內侍將趙誠的文書送給朱元璋,朱元璋在看的時候,趙誠已扯開嗓子大聲喊:“顧正臣所犯罪行有五:其一,不經刑部複核、陛下勾決,擅殺泉州知府同知吳康、秦信及官吏若乾,擅殺地方縣衙知縣、縣丞、主簿若乾,擅殺市舶司提舉魏洪、副提舉周翔,擅殺百姓卜壽、卜中生等若乾。”
此言一出,滿堂皆驚。
徐輝祖、沐英聽到如此壯舉之後,也不由得深吸一口氣。
這家夥——殺瘋了啊……
胡惟庸感覺有些頭疼,不是為了顧正臣頭疼,是為了趙誠和陳寧頭疼。
你們也不想想顧正臣是不是白癡,如果他不是白癡,再捫心自問下你們是不是白癡!
顧正臣是個聰明人,他敢殺人自然有他的底氣。
若隻是殺一兩個人,還可以歸結到意氣用事,一時衝動,怒火攻心失了理智,可他殺的不是一兩個人,聽聽你說的話,人家連府衙、地方縣衙、市舶司、當地大戶,都給抓過來殺了,這沒一百也得有數十人了吧?
這樣的舉動,顯然就不是衝突之下做出的,而是十分清醒的殺人。換言之,顧正臣一定是拿到了皇帝的許可才殺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