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正臣說到口乾舌燥,終於在朱標的協助之下讓朱元璋點了頭。
對於航洋貿易的收入,朱元璋並不怎麼重視,畢竟朝廷這些年來沒這些收入過得好好的。但朱元璋的點頭,讓顧正臣擁有了更多進退餘地。
朱元璋轉了話題:“這次召你回金陵,主要還是寶鈔之事。提舉費震希望你來作最後的把關,並負責大明錢莊運作的監管,以確保不出現任何問題。”
顧正臣皺了皺眉,道:“陛下,為寶鈔通行天下,費提舉前後忙碌了近八個月,可謂殫精竭慮,嘔心瀝血。而臣久離金陵,如今倉促回來,對大明錢莊、寶鈔提舉司之事並不甚了解,擔不起把關與監管之責。若是協助費提舉行事,臣願出一份力。”
眼前是一個大坑,顧正臣打算在跳下去之前先栓一根繩子在腰上。
寶鈔提舉司、大明錢莊,這都是容易出現問題的地方,一個運作不當,操作不符規製,那就是大事。何況許多問題是在常態運作之中不斷出現的,並不是說臨時測看一看,眼下沒問題日後就不會出問題了。
費震這個時候拉自己過來,顯然是“不懷好意”,打算拉自己下坑墊背。
隻是寶鈔事關所有人的利益,顧正臣也不希望以幾年之後拿著一疊寶鈔才能買一塊豆腐。作為國事,顧正臣不得不跳進去。
隻是,想讓自己負主要責任,日後承擔主要懲罰,背黑鍋,那是不可能的。
顧正臣不是官場菜鳥,人家吹噓一把,讓自己帶頭就帶頭去了。沒有人嫌棄功勞多,費震也一樣,他寧願舍去功勞也要拉自己,說明他並沒有萬全的信心。
朱元璋看著顧正臣哈哈大笑:“費提舉這點小把戲瞞不過你,隻是他現在遇到了一些麻煩,戶部認為,若發行寶鈔不禁金銀流通,豈不是寶鈔無人問津。到那時,朝廷顏麵何存?”
顧正臣有些不理解:“陛下,這個問題之前已經商議過,不需要再議一次吧?”
朱元璋擺了擺手:“相對於馬貴、俞浦兩人,朕更信你。句容產業欣欣向榮,僅商稅便納給朝廷四千六百兩,遠超往昔。你比他們更為了解百姓、商人。你主張不禁金銀必然有道理,隻是戶部那裡需要你去說服。”
顧正臣有些錯愕。
隻要你老朱發話,他們誰敢不聽?為何還要多此一舉,讓自己去跑一趟。
哦。
明白了。
戶部在推諉。
對於不禁金銀,寶鈔可能遇冷的情況,戶部有所預料。他們先將這個結果提出來,主張禁金銀流通,全力推行寶鈔。
若老朱拒絕禁金銀,任由寶鈔與金銀銅並存,那寶鈔遇冷,發行不及預期,戶部就不需要擔任何責任。說到底,他們提出這個主張未必是真心希望這個結果,隻是因為不提可能會被懲罰。
現在老朱也在打太極,他不打算表態,而是想要寶鈔提舉司與戶部協商確定結果。這種心態,不知道是想看看誰更有理,還是想暗中捭闔什麼詭計。
沒辦法,老朱交代的事不能不辦,至於日後戶部尚書誰會倒黴,還是說都倒黴,那也和自己沒關係。
離開小教場時,天已黃昏。
蕭成這張可惡的臉又出現了,顧正臣恨不得將他踢走,冷著臉問:“金陵就不需要你‘貼身’保護了吧,縣男府不是誰都能進的。你就不能回去陪陪你婆娘?”
“婆娘死了。”
“呃,那看看你孩子。”
“孩子也死了,六歲夭折。”
“這……走吧,跟我回家。”
顧正臣以前沒過問過蕭成的家事,加上此人嘴巴也嚴,輕易不說這些事,如今知道之後,多少有些心酸。
蕭成抬手攔住顧正臣,低聲道:“有人在等你。”
“誰?”
顧正臣看了看周圍,最終目光停留在了橋對麵的馬車上,馬車兩側,有護衛。
真正的護衛,不是隨從下人。
一個長相敦厚的中年人走了過來,行禮道:“顧縣男,在下是德慶侯府中管家大福,侯爺有請。”
顧正臣低頭想了想,又看了看不遠處的馬車,嘴角笑了笑,邁步過了橋。
大福拉開馬車簾門。
顧正臣看了一眼裡麵的廖永忠,行禮道:“見過侯爺。”
廖永忠開口道:“進來說話吧。”
顧正臣上了馬車。
廖永忠看著跟過來的蕭成,厲聲道:“出去!本侯與顧縣男說話,豈容你在側!”
蕭成板著臉,毫不在意地坐了進來,閉上眼說了句:“陛下有旨,讓蕭某貼身保護顧縣男。若侯爺認為不妥,可以先找陛下撤回旨意……”
廖永忠臉色一沉。
顧正臣對蕭成道:“在外麵候著吧,容我與德慶侯說幾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