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鎮走至顧正臣書房外,道:“老爺,聽聞刑部今日處決了十人。”
顧正臣皺眉:“殺的是官員?”
姚鎮還沒說話,蕭成插了一嘴:“什麼官員,是草莽之輩,竟然冒充衛營千戶,在興洲招搖撞騙,被燕山衛給逮了。”
“冒充千戶?”
顧正臣有些驚訝,難道刻章辦證的業務都開到大明來了?
這群人也真夠大膽。
蕭成遞了一份文書給顧正臣:“工部尚書李敏已不在金陵,江西行省治下問題不斷,陛下傳旨將其調任江西參政,如今應該剛剛到任。”
顧正臣接過文書看了看,歎了口氣:“原本還想找他商議船隻營造之事,可現在看來,隻能拜訪嚴達嚴尚書了。”
李敏是老熟人,文官出身,打起交道來熟絡,說說笑笑,事後找老朱奏報下事情就定下了。
嚴達雖然也算文官出身,但此人長期在大都督府任職,任的還是斷事官,負責軍隊內部的案件審理,麵對一群老粗早就養成了不講顏麵、鐵麵無私、不準彆人越雷池一步,自己也不會越雷池一步。這是個規矩感很重的人,讓他突破常規擬出大規模製造舟船的計劃,很難。
可眼下又不可不為。
顧正臣想了想,決定親自去一趟工部衙署。
果然不出預料,嚴達根本不答應顧正臣的造船計劃,眼下河南決堤,溫州府又出現海水倒灌,朝廷賑災的錢糧都開始緊張起來,怎麼可能會在這時候答應造船,一旦上書給皇帝,自己很可能會被嗬斥一頓。
任憑顧正臣說了許多好話,擺明情況,給出利弊,嚴達還是不答應,甚至還丟出一句:“寶船耗資巨大,工部正在核準是否取消,改造大福船。”
顧正臣麵對不給麵子還拆台的嚴達無可奈何,見他還想對寶船下手,隻是淡然一笑:“嚴尚書,寶船之事顧某勸說一句,還是莫要觸碰為上。”
嚴達很不樂意:“工部的事,豈能你插手?哦,忘記你了,你還是個工部主事,怎麼,你想為我這個尚書拿主意?”
顧正臣嗬嗬笑了笑,起身行禮離開。
工部侍郎孫敏看著顧正臣離開的身影,走至嚴達身旁,低聲道:“嚴尚書,顧縣男深得聖心,如今得罪他,豈不是……”
嚴達暼了一眼孫敏,不以為然:“得罪他,最多貶官。可若是不得罪他,反而與他走得很近,那就不是貶官的問題了。孫侍郎,兩者相權取其輕的道理你應該明白。”
孫敏恍然。
朝堂之上,沒有人不知道陳寧與顧正臣不合,兩人曾在大朝會時公然撕破臉,陳寧但有機會,都恨不得將他踩死。
隻不過這次——
孫敏有些疑惑,說了句:“此番顧縣男回金陵,禦史台的動作似乎不大。”
嚴達眯著眼,沉聲道:“殺人的時候,磨刀的聲音都不大。眼下朝廷風氣越來越不對勁,你我還是謹慎為上,莫要惹出麻煩,到時轉去鳳陽墾荒。”
“還請嚴尚書照拂。”
孫敏行禮。
嚴達嗬嗬一笑,還禮卻沒說話。
照拂?
這個時候,抱大腿都未必安全,但若是不抱大腿,隨時可能會出問題。
大中橋。
蕭成看著臉色陰沉的顧正臣,詢問道:“新任工部尚書不配合,你去哪裡弄海船去?沒有足夠的海船,想要出海經商,隻是一句虛妄的話。”
顧正臣看著秦淮河上穿行的船隻,目光冷厲。
朱元璋已經同意設置泉州特區,可多年以來的海患加海禁,讓民間的海船已大幅銳減,許多海船都成了一堆破爛木頭,根本無法遠航。而秦淮河、大運河上的都是平底河船,經不起大風大浪。
沒有船,泉州特區就特不起來,遠航貿易就是個笑話。
第一次出航,顧正臣是借用的水師船隻,難道說,第二次還用水師船隻,那第三次呢?
沒有工部協助與支持,想要在半年之內打造出一批海船不太可能,即便泉州府現在開始籌備海船打造事宜,選址、建造船塢,召集船匠,打造船隻,海試,整個過程沒九個月很難做到,而九個月之後的船隻產量怕也跟不上,孤零零幾艘船出海也不合適,等一切籌備就緒,估計洪武九年的東南風都吹來了。
季風、洋流不等人,今年秋冬必須商隊南下。
顧正臣轉頭問:“誰手裡有海船?”
蕭成搖了搖頭:“其他人手中都沒有,隻有水師有。”
顧正臣眯著眼,擺了擺手:“海船不能走小河,但能走大河大江。那些曾經在沿海南來北往的海船,定有一些活躍在長江兩岸。你是檢校,幫我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