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溪窯?
呂宗藝目光變得銳利起來,起身走向陳言璿:“據我所知,汀溪窯早已熄火。”
陳言璿浩然道:“關了的門可以打開,熄了的火如何不能點起來?汀溪窯場隻要還有人在,那就是不死不滅。”
呂宗藝驚訝地看著眼前的陳言璿,年輕一輩中,像他如此自信的可不多。
汀溪窯場延燒宋元兩代,燒製了海量的青瓷、白瓷及青白瓷,還有黑釉及醬釉瓷,是南方青瓷中的翹楚。宋元的出海船隻,不少船隻都載著汀溪窯場的瓷器。
隻是元後期,戰亂頻頻,民不聊生,海上不安全,汀溪窯場隻能走向衰落並最終熄了火。大明開國前幾年沒什麼人出海,後來朝廷禁海,汀溪窯場更沒了再開的機會。
陳言璿注視著呂宗藝。
汀溪窯場曾經是官窯,後來沒落了成了陳家產業。
爺爺在走的時候還在念叨“好一座窯場,可惜了”。為了彌補爺爺的遺憾,陳言璿立誌重開汀溪窯場,隻是現實殘酷。
原以為一切就此結束,汀溪窯場無再開之時,陳言璿卻聽聞到了水師出海經商,並帶來了大量香料等貿易品的消息,後來又聽聞,泉州知府顧正臣有意說服皇帝開海,已前往金陵。
顧知府還沒回來,泉州府衙便傳出了公開售賣晉江城店鋪、宅院的消息,這被很多人理解為朝廷開海的征兆,所以各地商人聞風而動。在這種背景下,陳言璿到了晉江城,隻不過苦於家產不足兩千貫,連去府衙二堂的資格都沒有。
不過看其他商人的動作就知道,他們不打算從府衙手中入手店鋪、宅院,而是選擇用低價從晉江人家、商人手中購置。
陳言璿理解那些商人,在沒有明確開海與否的情況下,花大手筆置辦產業確實冒險,可這群商人的舉動是“退而求其次”,最好的地段,最好的店鋪,最好的酒樓,大部分都被卜家等一乾人占據,現在全捏在府衙手裡。
“其次”比不上“最好”。
呂宗藝安排呂常言上茶,在陳言璿落座之後問道:“陳東家,塔子樓是整個晉江城最好的酒樓,你想要它可不容易。”
“多少?”
陳言璿問。
呂宗藝伸出了兩根手指,沉聲道:“兩萬貫!”
陳言璿臉色微變。
這個價,著實高。
略一沉思,陳言璿起身道:“沒問題,陳家要了!”
陳歸幾乎昏厥過去,手腳冰涼。
呂宗藝有些意外,深深看著陳言璿:“這裡是府衙,開不得玩笑。”
陳言璿搖頭:“並非玩笑話,塔子樓我要了!隻是需要全額賒貸,五年之後,連本帶息,悉數奉還!”
呂宗藝哈哈笑了聲來,轉身回去坐了下來,擺了擺手:“年輕人走吧。”
全額賒貸,不就是想空手拿走塔子樓?
想占府衙的便宜,也沒這個占法。府衙可以貸給商人一部分銀錢,比如兩成,最多不過四成。
想全讓府衙出錢,塔子樓歸你,想啥呢?
陳言璿見呂宗藝不信任自己,上前一步道:“呂參政,隻要將塔子樓交給我,五年之後我定能清賬。五年之後,塔子樓可以抽出每年利錢的一成給府衙,以資教育!”
“走吧!”
“拿出兩成!”
“走!”
呂宗藝臉色一沉。
呂常言擋在陳言璿身前:“老爺要辦公,莫要再打擾了。”
陳言璿無奈,隻好離開。
陳歸走路都有些踉蹌,拉著陳言璿的胳膊:“少爺怎可如此大膽,且不說呂參政不答應,就是答應了,我們也不敢如此冒險啊。若是朝廷不開海,我們砸鍋賣鐵也賠不出如此多銀錢!”
“朝廷一定會開海!”
陳言璿堅定地說。
陳歸有些疑惑:“何以見得?”
陳言璿嚴肅地看著陳歸:“彆人辦不到的事,顧知府定能辦到!我們去港口,我有一種直覺,顧知府會從海上回來,到時候直接與顧知府商議!隻要拿下塔子樓,我們就能有足夠的銀錢重開汀溪窯場!”
陳歸想要阻攔,卻很是無力。自己畢竟是管家,他是少爺。
府衙手中握著的宅院、店鋪,最終因價高一個也沒出手,對這個結果呂宗藝並不著急,隻要顧正臣帶來開海的消息,晉江城將會成為炙手可熱的地方,不愁賣不出去。
雖說聶原濟、林唐臣已經到任,可呂宗藝依舊有些吃力,想起顧正臣曾以一己之力支撐整個泉州府,呂宗藝總感覺後生可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