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侯駙馬伯,麒麟白澤裘。
一二繡獅子,三四虎豹優。
五品熊羆俊,六七定為彪。
八九是海馬,花樣有犀牛。
顧正臣不是公侯伯,也不是朱元璋的女婿,按道理是沒有資格用麒麟補子,可沒辦法,朝廷就這麼一個活著的縣男,連禮部都懶得為顧正臣專門設計一套服裝,朱元璋也大氣,既然沒有,那就直接用公侯伯的麒麟服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朱節省慣了,讓禮部給顧正臣送了兩套麒麟服之後,都沒讓人給送指揮使的老虎服。
不過顧正臣也不介意,麒麟比老虎好看多了。
麵對泉州衛軍士,顧正臣再次拿出聖旨,厲聲喊道:“泉州衛將士聽旨!”
黃森屏、於四野等帶軍士行禮。
顧正臣展開聖旨,深吸一口氣,扯著嗓子喊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命顧正臣為泉州衛指揮使,全權負責泉州衛演訓之事,有生殺調任之權,不受行省節製,直接聽命於大都督府!欽此!”
黃森屏、於四野等人第二次聽到這道旨意,依舊有些震驚。
這道旨意最關鍵的部分不是任命,而是“生殺調任之權”!
黃森屏從未見過,也沒有聽聞過誰領過這樣的旨意,哪怕是徐達、李文忠等人,也不見得對軍隊擁有“生殺調任之權”!
畢竟這道旨意一旦下達,那主將便可以光明正大安插自己的親信,趕走乃至殺掉不聽從自己命令的人,繼而事實上控製軍隊,擁兵自重!可顧正臣竟然領到了這種聖旨!
於四野感覺嘴巴有些乾,吞咽了幾次口水,才意識到是喉嚨有些乾。
無人能比的權力!
顧正臣在這一刻,擁有對泉州衛將士的生殺大權,所有人的命與前途,都握在他的手中!
五千餘軍士也被這旨意的內容給驚住了,一個個不敢說話。
顧正臣收起聖旨,在黃森屏等人喊出“領旨”,全軍起身後,肅然道:“你們都聽看清楚了,也聽清楚了,我顧正臣,是泉州衛的最高長官!你們是將士,將士當以服從命令為天職!我不會像在知府衙門那樣,還需要與同知、通判費神商議!我隻管下命令,你們隻管執行!做不到,離開泉州衛!”
“我知道,泉州衛裡麵有不少軍士想要脫離軍籍,從軍戶轉為民戶!現在是一個機會,在未來一年時間裡,泉州衛將淘汰兩千六百軍士,隻留下三千軍士!這也意味著,你們之中有近半的人會離開泉州衛!當然,自今日起,想主動離開泉州衛營的,本官一律放行,概不挽留!”
千戶於四野眉頭緊鎖。
昨天晚上,顧正臣可沒說這些話啊。
完了,他到底知不知道情況,當軍士還真不如當個農戶,農戶好歹自由點,想乾活就去乾,不想乾活就懶著,可當軍士,既要參加沒完沒了的訓練,還要去墾荒種地,有時候還得拚了命去殺倭寇、海賊,死了也沒多少撫恤。
讓他們離開,這不是正合了他們心意?
巴不得離開衛營的人可不在少數,不用回頭就知道,軍士裡麵有些騷動,不少人對這一條很是期待。
黃森屏麵無表情地看著顧正臣,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其他千戶、百戶也都傻眼了。
人家新官上任三把火,你上來一鋤頭直接斷了泉州衛的根啊。
沒了軍士,泉州衛還算泉州衛嗎?
顧正臣站在高台之上,軍士的動態與一些人臉上露出的笑容自然儘收眼中,待眾軍士安靜下來之後,道:“說說糧餉,眼下衛營中,千戶月給米三石五鬥,副千戶三石,百戶二石五鬥,馬軍兩石,步軍總旗一石五鬥,小旗一石二鬥,軍士一石,軍匠月支米八鬥,出征亡故,給喪費一石,在營病故,給喪費五鬥。有家口者給月鹽兩斤,無家口者給月鹽一斤……”
黃森屏、於四野等人聽著,心頭有些悲傷。
沒錯,這就是大明將官的現實,哪怕是千戶,正五品,一個月也就三石五鬥米,一年四十二石米。尋常軍士一年不過十二石。
出征戰死,基本上就是一大袋子米,和體重差不多,就這點撫恤。
顧正臣看著這些將士,眼底浮現出幾分同情。
大明薄俸是出了名的,不知道被罵了多少年。可如果仔細研究會發現,所有人罵的薄俸,隻是文官的俸祿,相對於同品級的武官,那俸祿之薄,令人心酸。
就以千戶來論,正五品,一年四十二石米。再看看文官,正五品,年俸一百八十石米。
千戶的俸祿甚至連從七品文官都比不上!
彆奇怪,按道理來說,文武俸祿同品級應該是一樣的,但執行過程中事實上存在明顯偏差。
當然,這種偏差的出現也不是沒緣由的,軍士戰時打仗,非戰時屯田耕作,還能養幾頭豬,種一點菜。可知縣這種七品官,耕不了地,養不了豬,沒額外收入啊……
低俸!
如此血淋淋的現實,一直存在於衛所之中。
也不怪開國初期不少百戶、千戶逃跑,自立山頭抗議,這不是瞧不起人嘛,憑啥文官拿著筆杆子就比揮刀子的賺錢多,豁出性命去乾,到頭來才給這點口糧?
顧正臣知道軍士困頓,在句容時接收過孤兒寡母,她們的丈夫戰死了,她們一貧如洗地到了句容。
為何是一貧如洗?
因為軍士沒什麼待遇,連死,也沒個好的撫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