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正臣哈哈大笑,拿起酒杯就往嘴裡送,任憑酒水從口邊流出,然後丟下酒杯,對高暉、陳泰說:“隻要我在福州府一日,就不會任由貪官汙吏、害民官吏為所欲為!我顧正臣是皇帝的官,是大明的官,為官一日,為民一日!”
“送顧知府。”
蕭成從門外走了進來,扶著一身酒氣的顧正臣向外走去。
顧正臣還不忘喊幾句“我沒醉”的話,直至回到宅院裡,顧正臣才收斂了癲狂之態,嘴角微動:“他們在試探,興許用不了多久,我們就能遇到鬼了。”
蕭成低聲:“你總不會懷疑是他們操縱吧?他們可是參政,位高權重!”
顧正臣嗬嗬笑了笑,走至臥房窗邊,笑著拿起小紙片,輕聲道:“這場宴會,喝得值啊。”
蕭成戒備起來。
出門之前,小紙片明明夾在窗戶縫中,回來之後,紙片就落了下來。說明在這段時間裡有人進入過房內!
不可能是林白帆、呂常言,他們還沒回來,哪怕是回來,也是走門。
顧正臣推開門。
蕭成連忙攔住:“我先去掌燈。”
顧正臣指了指夜空:“月光皎潔,沒燈也不礙事。”
蕭成明白顧正臣的意思,這個天不太可能作案,來的人想來已經離開了。
房門關,燭火亮起。
蕭成扶著顧正臣躺下,然後走向一旁的蒲團,目光盯著房內,房中就這麼幾樣東西,沒什麼好的藏身之地,遮擋物、容納人的空間太少。
林白帆、呂常言在兩更天才返回,見顧正臣已睡下,便各自去休息。
夜深人靜。
高暉回到自住宅院的書房中,看著倚靠在書櫃旁翻閱典籍的高東旭,沉聲道:“顧正臣已經下定決心將福州府當泉州府,從上而下整頓官場了。這次他手持聖旨,沒人能說他什麼,縱是他日彈劾風波再起,那也隻能是事後。”
高東旭翻過一頁書,平靜地說:“顧正臣便如武周時少年凶險的來俊臣,都是依靠皇權手握殺人權,也是皇帝手中牽著的瘋狗。隻不過顧正臣偽裝得足夠正派罷了,這樣的人活著對任何人都沒好處,若給他十四年,冤魂恐怕不下數千。父親,此人留不得了。”
高暉臉色凝重:“他可是奉旨而來,一旦死在這裡,我們都沒個好下場。”
高東旭合上書,看向高暉:“他不死,我們能有好下場?以他的本事,查到我們隻是時日問題。父親,將他調出泉州府的機會可不多,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高暉擺了擺手:“不可魯莽行事,你背著我去獄房已是犯了大錯,若不是我攬了過來,你此時已在獄房之中!”
高東旭臉色有些難看:“我也沒想到顧正臣竟會如此果決,一旦自己行蹤泄露立即就從暗處站到明麵上來,以至於許多事都不能安排。”
高暉沉聲:“卜家在泉州府經營那麼久,甚至將當地打造得鐵板一塊,可那又如何,顧正臣不到兩個月便將其連根拔起!說到底,所有人都小看了此人,包括我在內。”
高東旭垂手道:“我不會再小看他,隻需要父親一個決定,地府的門再開一次,就這一次,然後徹底消失。朝廷追罪,父親最多是罷官,我們在這裡擁有的家業,還怕不能富貴還鄉不成?”
高暉沉默良久,才開口道:“這是最後一次。”
“九為極,自然是最後一次。”高東旭笑了,推門而出,看著月亮,輕聲道:“隻等一個陰雨天。”
天亮,顧正臣的調查繼續。
隨著察訪深入,顧正臣基本上可以確認,地府鬼借手案的發生,必須要提前布置,至少是提前摸清楚房內布置。
這一日,顧正臣在茶棚中聽到一個消息:
除呂宗藝的案子外,其他發生地府鬼借手案的七戶人家都在一年內辦過喜事,有明媒正娶,也有納妾。
這讓顧正臣想到了呂宗藝提到的那句“蔡長坤續弦之人乃是高東旭的義妹高雪梅”的話,呂宗藝很明顯知道些什麼,隻是他並沒有和盤托出。
安排林白帆、呂常言深入調查,果然發現了最驚人的消息:
七戶人家,其中四戶人家與姓高的聯姻了,還有三戶人家與姓蒲的聯姻了。
一年之內,七起聯姻,七起命案,七家下麵不是沒孫子,就是孫子很小。
顧正臣拿到這份消息之後,終於明白了呂宗藝所謂的線索是什麼,很顯然,這些姓高的,姓蒲的,都與高東旭、高暉、卜家脫不了關係。
興許,有人在運作,想要吞掉這七家所有財產,以一種死亡之後、無聲無息的方式。
“高東旭嗎?”
顧正臣凝眸,自己見過這個人,清瘦,鳳眼,是個書生,有些沉默。
現在想想,這或許隻是他的偽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