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船兩側伸出了長長的櫓杆探入海水中,開始撥動水流。
因為是夏日,歸航並不順風順水,動力隻能依靠軍士輪番搖櫓杆撥水來提供,並讓船隊走大“之”字型,以減少迎麵風的阻力,船帆早已落下。
顧正臣站在船舷側,看著一排櫓杆同時抬起、入水、撥動,往複著一個動作陷入沉思。
李景見顧正臣皺了眉,連忙說:“定遠伯放心,船艙內力士多,一個時辰換一次人,返回金陵較之行路更快,若無意外,能讓定遠伯趕在中秋節前抵達金陵。”
顧正臣抬起頭,笑道:“李指揮使,我並不擔憂行程與時日,隻是在想,這櫓杆撥動是不是可以改進,用其他方式讓船跑起來。”
李景愣了下,不確定地問:“定遠伯可是說——風?”
黃森屏、蕭成忍不住笑了起來。
蕭成直言:“若是風,定遠伯還用說?”
黃森屏連連點頭。
要知道顧正臣治泉州府時沒少登船,這家夥去泉州上任走的都是海路,泉州港船隻的整頓,更有他的功勞,他並不是對船一無所知之人。
李景更是茫然:“這除了風與櫓杆外,還能有什麼法子?”
蕭成與黃森屏對視了一眼,搖頭不知。
顧正臣拿出一方手帕伸出船舷,看著吹動的手帕,道:“風是一種力,說到底,風也是我們呼吸之氣。氣息動,則有力。若可以製造一種器物,可以產生氣,以氣催動……”
林白帆湊了過來,眼神中閃爍著光:“定遠伯可是想說,禦氣飛行?莫不是古人沒有欺我,當真有?”
顧正臣瞪了一眼林白帆。
子不語鬼神亂力,這玩意可不能隨便說。
“不是禦氣飛行,而是說,若是可以製造一種器物放在船尾,由器物產生類似於風的力量,推動水流繼而驅動船隻前行。算了,跟你們說這些沒用……”
顧正臣鬱悶了,用氣的方式試圖解釋蒸汽機這玩意他們都能理解成禦氣飛行,這若是傳到老朱耳朵裡,哪天自己就是拴熱氣球上也能被他射下來……
也不知道格物學院現在建設得如何了,靠著林白帆這些粗人,這輩子隻能看到蒸汽怕是見不到蒸汽機了。
人才啊,我大明人才都去哪裡了……
顧正臣苦。
在老朱請人出山都難的洪武初期,人才比奢侈品還奢侈。
像是一旁的趙翥,他是訓導舉薦起來的,擢讚善大夫,從六品,然後一步登天,直接被提拔為工部尚書了。顧正臣起家是舉薦為七品知縣,混了幾年,還是個侍郎……
老朱如此急不可待,不按規矩地擢升官員,不是老朱在胡鬨,而是老朱實在沒轍,可用人才太少,以至於抓住一個過得去的就拉上去用。說句不好聽的話,是條狗能說人話,老朱估計都給摁在某個官位上了,這是沒辦法的事,空缺太多……
當然,有些空缺是人為造成的,雖說老朱收斂了不少,可有些官員不是蠢就是壞,加上大環境下的低俸問題還沒解決,一些原本還算正直的官員也被迫貪汙害民。
話說回來,大明的問題依舊有很多。
之前與趙翥閒談,聽到朝廷內奏事“無需關白中書”的消息,很明顯,朱元璋正在籌備他震驚世人的大動作,胡惟庸案,恐怕會無法阻止地出現。
不是因為胡惟庸有多少問題,而是因為朱元璋需要高度集權、需要掌控一切。
這個時候回金陵並不是一件多好的事,按照曆史記載,胡惟庸案爆發於洪武十三年正月,距離當下隻有一年五個月光景。
在這最後的歲月裡,少不了明槍暗箭、刀光血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