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
她不僅有牽扯,還有了很深的牽扯。上輩子她逃不了,這輩子也逃不了。
隻是要在這皇城底下紮根,要在這片天空下護住什麼東西,就不可避免要往上爬,去牢牢攀附最上麵的藤蔓,或取而代之。
“你這孩子,哭什麼?舅舅又不是罵你,舅舅是在盼著你好,盼著你能無憂無慮一輩子。”狄緒方語重心長道。
“舅舅,哪有人能真的無憂呢?”周筠之擦乾了眼淚道。
便是當一個後宅婦人,也是會為丈夫納妾煩惱,還有這後院裡不停的糟心事。
“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麼,我也清楚我做的一切有什麼後果。舅舅,我隻是想知道這些事,是讓我以後有些準備。”周筠之道。
留在京城以後,她發現這局勢比她想象得複雜。她知道的更多,才有更好的機會求生。
狄緒方長歎了口氣,走到書房裡間,從書架裡翻找出了一個匣子,他拿出匣子裡麵的東西,遞給周筠之。
“這是你二舅舅的玉佩,如果哪一天我死了,你把這玉佩送到溪州,那有一個十方道館,交到那道館的館主。到時候,你就會知道一切。”狄緒方道。
周筠之看著那枚玉佩,隻覺得那玉佩跟母親留給自己的有些相似,隻覺是出自同一塊玉上,料子一模一樣。
“舅舅,您怎麼會忽然說這些話?”周筠之好奇道。
好好的,提什麼死字?
“人終有一死,你舅舅我都活了半輩子了,半截入土的人,指不定哪天就沒了。”
狄緒方望著周筠之,似在透過她看某些人,某些事。他的目光極其複雜,但又格外憂傷:“可能某日我死在了沙場上,哪怕不死在沙場上,也會在彆的地方,你還年輕。如果將來舅舅不在了,你無人可依,也可以帶著玉佩去找這個人,他會幫你的。”
“本來這玉佩,我是先給你幾個表哥的,可看了他們幾十年,一個靠譜的都沒有。你大表哥人雖妥帖,但太老實了,做起事來瞻前顧後,考慮太多。老二老三看著是好一些,可都是個毛頭小子,一有什麼就往前麵衝。”
“反倒是之之你,是最聰慧的一個,比你娘親還要聰慧。”狄緒方說著,眼中閃爍出了些許光芒。
“總之,這玉佩你拿好就是了。隻是你千萬彆現在過去找他,知道嗎?”狄緒方開口道。
周筠之點頭,又輕喚了句:“舅舅。”
這聲舅舅裡帶著許多的探究。
她以為自己知道很多,但是現在看起來,舅舅知道的比她還要多,甚至還藏著很多沒告訴她。
她一直覺得上輩子舅舅的死太突然了,加上舅舅今日的這番話,難道還有什麼是她不知道的嗎?
“我家之之那麼聰明,一定能保管好這玉佩的是嗎?”狄緒方道。
周筠之點頭。
外麵的夕陽早就沉入了西邊,書房裡的光線很暗了,暗到眼前的臉龐有些模糊。
仿佛她前世經常夢到的那張臉龐,半隱入昏暗中,似下一秒就會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