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大夫在一旁早已經紅了眼眶,可還是忍住了,他見過了太多這樣的情況,心疼,卻又無奈,隻恨戰爭不能早點結束。
送這士兵回來的其他人見文俊和陸大夫這樣,便知道這人救不回來了。
“陸大夫。”其中一個手被砍傷的士兵不顧自己身上的疼痛,來到旁邊,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已經閉上眼睛的同僚,眼圈紅紅的,明明前一天,他們還在一塊,暢想著退伍以後他們回到家裡的日子,今天就天人永隔了。
陸大夫趕緊擦了擦眼淚,然後看著過來的人,道:“你身上有傷,這裡有我們就行了。”
那人卻沒走,隻是看了床上的人一眼,說道:“陸大夫,剛子出去之前跟我說,如果他回不來,就讓我們搶也要把他的屍體搶回來,他說,他說……”說道此處,年輕人便說不下去了,隻剩下哽咽。
過了許久,他才繼續說道:“陸大夫,剛子說,之前偷聽到你和文大夫的對話,如果想更直觀的研究人體構造圖,最簡單的方法就是看實體,但是文大夫說那過於殘忍,畢竟身體發膚受之父母。
隻是剛子說,他到了北境,您老將他當成親孫子一般的疼,有時候你們軍醫帳這邊的夥食比我們的好,您也會給他留一些,他記著您的恩情,說,反正就算死了,屍體也運不回老家,讓您把他剖了吧。”
陸大夫手裡的紗布吧嗒一下掉在了地上,久久不能言語,過了半晌才看向床上已經沒了生氣的年輕人,哽咽著喊了一聲:“剛子,這傻孩子。”
其他人也十分動容,營帳裡隻能聽見低低的嗚咽聲。
過了許久,陸大夫才擦乾了眼淚,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好好養傷,剛子的事,我會安排。”
說完,陸大夫看向文俊。
一個眼神,文俊就懂了他的意思。
這樣的犧牲,他們真的很需要。
最終,文俊還是帶著幾個老大夫親自解剖了剛子的屍身,徹徹底底的讓他們了解了一番人體真正的內部構造。
全程文俊都帶著敬意,每一下都小心翼翼,生怕傷到剛子的任何一個器官,在最後,又將所有的東西原封不動的複原,讓他看起來和剛離開時一樣,甚至比被抬回來時的模樣還要安詳。
每一位大體老師,都值得尊敬。
夏將軍知道了這件事,直接就給剛子封了個官職,並且拿了一千兩銀票,讓傳訊官親自帶著任命書和銀票,還有剛子的骨灰,送他回鄉。
剛子有官職在身,往後他的家人可以不用繳納賦稅,有了這一千兩銀票,就算他家人什麼也不乾,也足夠他們生活一輩子了,如果他們聰明一些,用這個錢做點小生意,倒也是不錯的選擇。
真正的醫學,解剖是必經之路,可離開之前,文俊還是叮囑他們,切不可違背旁人意誌去做這件事,那是對死者的不尊重。
陸大夫幾人也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他們絕對沒有文俊那精細的手法,也不會擅自去做這樣的事,而且剛子的犧牲,已經讓他們學到了很多,足夠他們將來用了,畢竟當時為了不浪費這麼好的機會,他們又按照自己的理解畫下了詳細的分布圖。
就算傳給後世,也足夠了。
如此,文俊才徹底的放心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