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薛公舉說的也是實情。當一個家族傳承幾百年,分出去的支脈太多,主家也無力約束太細,隻能靠各支自己頂門立戶,自己謀個生路。主家給不了什麼助力,也就沒什麼資格約束他們守規矩了。”
薛禮反問道:“既然如此,為何又執著於讓我認祖歸宗呢?”
蕭瑀笑了,“這不奇怪。君子之澤,五世而斬!如果純靠主家維持河東薛氏的門麵,要不了幾代人,就要衰敗了。畢竟誰也保證不了自己這一支代有英才。”
“主家無人,那就要從旁支擇優立戶,如此才能讓河東薛氏代代都有頂尖的人物站在前麵,這也是一個大家族傳承永續的根源。對外人來看,是看血脈出身。但對自己族人來說,主脈、支脈可不是一成不變的。真正能做到能者居之,才是大家族輝煌永續的正途。”
“比如五姓七望,之所以能在幾百年間長盛不衰,就是因為嚴守能者上庸者下的規則。”
“如果你選擇認祖歸宗,如果我所料不錯,等你身份名望、年齡到了,下一任、或者下下一任的薛氏族長就是你。”
薛禮搖頭道:“義父,你知道的,我不在乎這些。而且,他們這樣做,是不是有些無恥了?太過急功近利了。嫌貧愛富、唯利是圖,整個一小人行徑。這樣的家族不要也罷。”
蕭瑀笑著拉薛禮坐下聊,“傻孩子,真是孩子氣。等你做了族長,麵對一個大家族這麼多人的時候,你就知道其中的難處了。”
“不能怪他們唯利是圖。世人都有偏私,原本掌握在薛家手上的權利財富,如果不找個有才乾的薛家人來守著,那就隻能眼睜睜看著便宜外人,家族衰敗。”
“從族人旁支裡麵挑選,總歸還是薛家的東西,總比便宜了外人的強。所以你要理解。”
薛禮點了點頭:“義父說的孩兒都能理解,但理解不代表認同,不代表就要融入他們。”
蕭瑀苦笑道:“唉……你呀,就是跟著銳兒太久了,被他帶偏了。家裡出了他一個莽夫二愣子就算了,總不能我們蕭家人個個都是莽打莽衝的蠢貨吧?”
“彆看你兄長現在如日中天,世人都傳他是大唐第一,可最讓我擔心的也正是他。剛則易折的道理你不是不懂。現在你有本事,有能力,朝廷用得到你,所以你蠻橫一些沒關係。可當你年華老去,日落西山的時候呢?”
“誰能保證自己能強盛一輩子?到了那時,嗬嗬,往日得罪過的人,全都會湧現出來成為敵人。”
“銳兒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從不為將來擔心。唉……將來呢?幾個孩子怎麼辦?莫說能接手這樣的富貴了,如果真的得罪人太多,能不能養活大都難說……”
看到義父滿臉的憂愁,薛禮連忙勸慰道:“義父放心,兄長雖然行事霸道了些,但總歸是有分寸的。我們蕭家雖然不是無敵天下,但誰如果想動幾個孩子,也得掂量一下,隻要我們兄弟在,誰也不敢明麵上得罪我們蕭家。”
蕭瑀歎息道:“唉……說了這麼多,為父就是想勸勸你,不要學你兄長那樣魯莽。君子當有龍蛇之變,應處木雁之間。剛柔並濟才是長保之道。”
“你現在出人頭地了,可畢竟還年輕識淺,底蘊不足。河東薛氏找你是惜才,並不是非你不可。”
“說白了,是借著這點血緣關係,建立一種互相信任和支持。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有自家人給你助力,在你能伸手的地方,為家族的傳承出點力。對你百利無一害,畢竟誰也不敢說自己一生永不求人。獨行快,而眾行遠。”
“這是一種良性的互相幫助,跟你三叔他們這種雞犬升天的攀附是不同的。”
薛禮沉默良久,終於點了點頭說道:“義父教誨,孩兒聽進去了,容我考慮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