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日子,他一則是沒錢,二來也是大病之後聞不得一點葷腥,不然就會作嘔,所以一直吃的稀粥鹹菜。
如今剛剛有點起色,身上實在沒有力氣,所以和身高、體重都遠不及的瘦猴子王大少扭打起來,居然沒占上風,這讓樊舉人很是臉上無光。
就在這時,他的手腕,突然被一隻鐵鉗子牢牢鉗住了。
“嘶~”
樊舉人倒吸一口涼氣,向旁邊看去。
對麵的王大少更是不堪,疼得痛呼起來。
楊沅方才走進風味樓,就看到了這混亂的一幕。
他聽了片刻,就已明白這兩夥人為何在風味樓裡打架了。
所以,他撂下東西,毫不客氣地衝上前來。
宋老爹微微一訝,楊沅?
宋老爹猶豫了一下,腳下便悄悄退了幾步,拉開了一點距離,他急急一個轉身,就溜了。
他是從一開始就知道楊沅為何離開,離開後又發生了什麼的。
隻是楊沅並不知道他在幫自己收尾,他也不曾把這件事告訴女兒。
現在楊沅回來了,這本就在他的預料之中。
不過,他此時該以什麼態度麵對楊沅,宋老爹有點不好把握了。
尤其是,寶貝女兒一直對楊沅念念不忘,現在這個時候,還是讓他們兩個直接麵對彼此吧。
戰場上神出鬼沒的第一斥侯,溜得飛快。
他很慶幸,好像……楊沅並沒有看見他。
楊沅一把攥住兩個求親人的手腕,野馬分鬃,左右一甩,兩個人便蹬蹬蹬各退了幾步。
楊沅第一時間轉過身去,臉上已經賠起了笑臉。
他打算向老丈人問好的。
結果,他並未看見宋老爹那張老臉。
就見風味樓門口,兩個肩膀一高一矮的一道人影,飛快地閃了出去,跑得比兔子還快。
呃……
楊沅臉上笑容一僵,這不該是宋老爹見到我時的反應啊,他跑什麼?
王大少站住身子,惱火地看了楊沅一眼,見他一身官服,官階似乎還不低,到了嘴邊的粗口,便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你……足下,多管閒事了吧?”
楊沅見宋老爹已經跑了,便轉過身來,看一眼王大少,道:“本官可不是多管閒事,你在我嶽翁店裡打打鬨鬨,成何體統?”
嶽父?
樊舉人和王大少都有沒多想。
他們聽媒婆介紹過,這家大酒樓並非隻有一個股東。
這個姑爺子,指不定是哪個小股東家裡的呢。
樊舉人便斯斯文文地拱手道:“這位小兄弟,非是樊某無禮。樊某今日來此,是向鹿溪姑娘求親的,是此人無禮,口出不遜,還要動手。”
王大少嘿嘿冷笑,晃著膀子上的青龍白虎蠻橫地道:“我蠻橫了麼?我無禮了麼?我還就蠻橫又無禮了,你咬我呀?
你一個外鄉人,敢跟本少爺使橫?我,也是來求親的,鹿溪姑娘,我王大少要定了,你若識相,現在就滾,否則……”
樊江抖了抖被抓皺的袍襟,傲然道:“否則又怎樣?你敢對本舉人動手?”
王大少先是一愣,隨即又恢複了得得瑟瑟的模樣,轉著手中的牛耳尖刀道:
“那又如何?伱一個外地的舉人,我這個太學生,難不成還怕了你?”
聽了王大少這番話,楊沅、樊江,加上在場所有看客,齊齊一怔。
就見王大少光著膀子,精瘦的身子,上半身全是龍啊虎的紋身,都看不到一塊好皮了。
他頭發被揪得淩亂了,原本插在鬢邊的一朵大紅的月季花,已經隨著歪斜的發髻,頂在了腦袋頂上。
就這般形象的他,還栽愣著膀子,得得瑟瑟地轉著手中的一口牛耳尖刀。
這……居然是一位太學生?
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太學,在唐朝時候,僅限文武官員五品以上子孫、取事官五品的期親,或三品的曾孫,以及勳官三品以上有封之子。
然而,到了宋代,文武官八品以下的子弟及庶民之俊異者也有資格入學。
這本來是宋朝教育體係的開放與包容,對沒後台的平民百姓是個大利好。
隻不過,硬性指標放寬了,必然會有一部分人可以想辦法利用這套新的規則。
王家有錢,所以耗費巨資,給王大少買了個太學生的錄取名額。
太學生分外舍生、內舍生和上舍生三種。
上舍生中的上等生,是可以上報朝廷直接授予官職的。
中等生也可以免除科舉前麵幾場的預考,直接參加殿試;
下等生(包括一些成績極其優良的內舍生和個彆外舍生)可以獲得“取解”(選送士子應進士第)的資格,而且還可以留校任教,充任學正、學錄(相當於助理講師的職務)。
請注意,“包括一些成績極其優良的內舍生和個彆外舍生”!
這又是一個可以運作的條件。
所以,哪怕王大少就是一個剛入學的外舍生,理論上也有做官的可能。
這一來,樊舉人登時優勢不再了。
他本來就是個外地人,還是個窮書生,一急之下,咬牙切齒地道:“你是太學生又如何?本舉人可以入贅!你敢麼?”
王大少一呆:“算你狠!可是,我王家是龍山市上第一富有人家,你猜人家鹿溪姑娘會不會願意招你入贅呢?”
楊沅清咳一聲,道:“兩位,你們哭著喊著要娶我娘子,有沒有問過,我同不同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