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的路更好呢?
坦白講,一開始,她們覺得,她們走的路,比菡萏幸運。
為人作妾有什麼意思,哪怕是一位大王的妾室,不就是服侍男人麼?
她們在機速房裡,足不出戶,便能調動遍布天下的數千秘諜,每日與人鬥智鬥勇的,其樂無窮呀。
可是,漸漸年長之後,那種感覺就不複存在了。
她們如今已經十九歲了,馬上就要踏入老姑娘的行列。
日複一日的諜報事務,也不再讓她們覺得新鮮、刺激。
有時候,菡萏會來看望她們,說起陪在恩平郡王身邊,陪他上山下海的諸般趣事,
她們才發覺,她們每日周旋於魚字房內,就像爬在一張巨大蛛網上的蜘蛛。
她們以為自己張網天下,可是她們自己,又何嘗不是被束縛在那張網裡,無聊透頂。
她們的未來,隻有兩條路可走了。
一是到三十歲時,被放出宮去,自行嫁娶。
可她們倆都是六歲入宮,接受宮廷教養培訓,熟習宮廷禮儀,學習各種技能。
等到三十歲出宮時,她們不懂得民間的生存技能,又學了一身的皇家規矩,
想嫁人自然也是嫁的出去的,隻是想要嫁的好,卻隻能碰運氣了。
再不然,就是如折夫人一般,努力往上爬,爭取成為一名高級女官。
那麼她們就可以一輩子生活在宮廷裡,除了不能嫁人、不能生兒育女,倒也一生無憂。
她們兩個商議過自己的未來,最後決定要走折夫人那種人生。
菡萏妹妹的路,她們也曾有機會踏上去過,但是錯過了。
錯過了就是錯過了,她們也就隻能在女官這條道兒上走到黑了。
隻是,傷春悲秋,有時候總是難免的。
尤其是在觸景生情的時候。
冷羽嬋便歎息道:“哎,又到了長蟲發情的季節了……”
薛冰欣瞪起了一對月牙眼:“你說誰?”
冷羽嬋一臉無辜:“我說蛇啊,‘七月蜂八月蛇,九月的黃鱔惹不得’,這句老話你沒聽說過麼?”
薛冰欣冷笑道:“瞎掰,你根本不是在說長蟲。”
冷羽嬋眼珠轉了轉,恍然道:“哦!對了,我是說梅花鹿,我在鹿苑待過的,這個時間也沒錯。”
薛冰欣氣鼓鼓地道:“真是梅花鹿,沒有彆的了?”
冷羽嬋看看她:“那……還有你?”
嘻嘻哈哈的打鬨聲,頓時從“呦鹿堂”裡傳了出來。
年輕人的憂愁,來的快,去的也快,畢竟……她們還年輕。
……
楊沅終於說完了。
為了博同情,楊沅把他一次次搏殺,一次次死裡逃生,說得驚心動魄、扣人心弦。
聽得鹿溪和丹娘,哪怕眼看著他就在眼前,知道他沒事,還是揪著心,提心吊膽。
如此一來,等他說完,二女自然是滿心的慶幸,哪裡還能對他有一絲怨尤。
不過,楊沅除了對驚險處添油加醋一番,卻也有略過的地方。
關於李師師,他一字未提。
其實這是一個極好的坦白機會,鹿溪是如何對丹娘的,他已經看到了。
這時再講講自己的驚險,尤其是被李師師搭救的部分,不要挪到恩平郡王趙璩身上,而是直接說出李師師這個大功臣,此事必然能風平浪靜地解決。
不過,李師師豈是一般人物?
她的經曆,她的性格,她的年齡,她所有的一切,都注定了她是不會正式進入楊家的。
楊沅隻能尊重她的選擇。
況且,楊沅也不想因此就委屈了鹿溪。
先是先,後是後,哪怕你是個公主郡主,也不能一屁股壓在我的小鹿溪頭上。
所以,此事就暫且含糊了過去。
楊沅說完,“啪”地打個響指,曾經被鹿溪丟掉的那枝連珠金釵,就出現在了他的指間。
楊沅望著鹿溪道:“這支釵子,是當日被你扔在王媽媽大茶坊的……”
鹿溪想起了當日那一幕,曾經的酸楚悲憤,此時卻儘數化作了芬芳甜蜜。
她唇邊露出甜笑,就想伸手接過那支釵子,楊沅卻把手一縮,搖了搖頭。
“這枝釵子,是金國貴女烏古論盈歌作為報酬,送給我的。”
“那時,二哥囊中羞澀,隻好做它做了禮物。可它終究不是由始到終都隻屬於你的……”
楊沅手腕一翻,那支連珠金釵就從窗口飛了出去。
窗外,小河邊。
訓練結束,劃著小船回到“風味樓”的鴨哥,剛把船泊靠在岸邊,一枝金釵就掉了下來,正砸在他的船幫上。
鴨哥的眼睛一下子就直了。
然後,那支金釵跳躍了一下,落進了水裡。
鴨哥二話不說,一個魚躍,就追著那金釵,一頭紮進了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