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紅日將升,虎嘯山崗之時。
天邊泛起了魚肚白。
雞籠山就如同一個披著輕紗的美人兒,以晨霧為裳,嫋嫋俏立。
鴨哥、徐大年和數十個被他招募、選拔來的水性好的弄潮兒,已經背起了行囊。
鹿溪和丹娘對未來的楊氏遠洋船隊規劃中,關鍵崗位和關鍵人員,都是要用自己人的。
這些人目前要隨東瀛人和昆侖國人的雜牌船隊,先往南洋一帶走一走,熟悉一下海洋航行。
以後,他們是要被分配到遠洋船隊的各條大船上,掌握舟師火長、舵工、繚手、鬥手、碇手等崗位。
“舟師火長”就是船長,“舵工”就是舵手,“繚手”是負責掌控船帆繩索的;“鬥手”是負責占風望向的;“碇手”是負責升降錨碇的。
他們將形成一條海船基本運作的最關鍵部分。
鴨哥的族人很多都起了大早前來相送,給他們煮了雞蛋、鴨蛋和糍飯團子。
這些弄潮兒將要承載的,不隻是他們自己的未來和家人的未來,現在還有陸家村人的希望。
很快,他們出發了。
他們一邊吃著東西,一邊說笑著,邁著輕快的步伐,漸漸消失在嫋嫋的山霧裡。
隨著陽光漸漸明朗,霧氣在漸漸消散。
所以那隊伍,始終在朦朧裡若隱若現……
……
蕃坊,窮人區。
由於窮人區和富人區的涇渭分明,所以窮人區這邊街頭人頭攢動,富人區卻毫無動靜。
東瀛人、高麗人、統稱昆侖國的南海多個國家的人,但凡要隨船去南洋的,都已打點了行裝。
他們的親人家眷,在為他們送行。
他們也有自己的海船,隻不過,能承受得起海上大風巨浪的船隻不多,而且船隻承載量不大。
所以,他們出海時,大多是貼著海岸線在近海處航行,同時每次能夠載運的貨物有限。
他們最大的一條船,在拖去臨安造船廠修補後,因為支付不起維修費,一直停在船廠無法取回。
這次,還是鹿溪付了錢,才把他們最體麵的這條大船開了回來。
“那麼,就拜托了!”
鈴木太郎和幾個留在蕃坊的浪人,向即將率領浪人們出海的北條大翔鞠了一躬。
北條大翊鄭重地鞠躬還禮:“瓦迪耶和蒲押麻離開臨安後,其他大食商人都會覬覦他們空出的位置。
蕃坊難免會有一番動蕩了。那麼,守家的責任,就拜托了。”
相比於這邊的凝重和嚴肅,另一邊的昆侖國人,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坤泰和一群膚色黎黑、瘦削矮小的昆侖國人擁擠在一起,歡聲笑語。
送行的昆侖國人興高采烈的,好像他們的親人不是要出海,而是去做官。
準備出海的昆侖國人同樣上竄下跳,仿佛他們不是去曆險,而是去挖金山。
他們是一群樂觀且純真的人!
坤泰的胸膛已經拍紅了。
這個好不容易從小商人漸成規模,又因海難一夜返貧,現在一屁股債的暹羅商人,似乎完全忘記了他的困境,以及此行一旦失敗的嚴重後果。
被眾人不斷讚美、誇獎的他,已經覺得他就是這些昆侖國人迷霧中的燈塔、黑暗裡的指路明燈,是他們的貴人、財神和慈祥的老父親。
北條大翔帶著由東瀛人和高麗人組成的隊伍,走到這群亂烘烘的人群前麵,不耐煩地催促了一聲。
得意忘形的坤泰才開始喊著那些要跟他遠行的人趕緊出列。
這些人跑出來了,但還是分不出誰在送行,誰將遠行。
因為這些即將遠行的昆侖人,連個行囊都沒有。
“拜托了!”鈴木太郎帶著留守者,再次鄭重鞠躬。
“要發財啊!要滿載而歸啊!”
昆侖國人揮舞著他們又瘦又黑的胳膊,快樂地向即將出海的親人們說。
……
離升衙的時間還早。
但劉商秋已經趕到了“市船務”。
他那身像極了女俠的勁裝和滿腰的飛刀都不見了。
此時的他,還是一身華麗、威武的皇城卒武官服裝。
“袁成舉,你馬上調動人手,在‘市船務’內外布防!
開衙之後,你就守在門前,按照事先確定的名單,來一個,抓一個!”
“是!”
袁成舉很興奮,一個釣魚的人,最快活的那一刻,當然是提竿出水的那一刻。
“寇黑衣,你去‘浙江渡’,但是先不要有所行動。
等那些蕃人海船離開,至少過半個時辰再動手,免得驚動他們,前功儘棄!”
“是!”
寇黑衣抱拳領命。
劉商秋又喚過一名皇城卒:“郭緒之已經帶人去了山陰,我們在那邊是不能執行公務的。
你叫他行文當地官府,由他們動手拿人。”
正要趕去‘浙江渡’的寇黑衣聽了,忍不住提醒道:
“劉副指揮,我們要對付的可是浙東轉運司,很可能當地衙門裡也有人和他們勾結,若動用當地官府,隻怕消息泄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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