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吳皇後的話,劉婉容暗暗鬆了口氣,低低答應一聲,便退了出去。
吳皇後又道:“爾等儘皆退下,張大璫殿外侍候。”
禦醫和宮娥太監們鬆了口氣,忙也拱手退了出去。
至於說皇帝死了要殺禦醫……
那個都是老百姓的想象罷了。
這種情況極其罕見。
就連明太祖朱元璋,他至愛的馬皇後、最親的兒子朱標去世時,他也沒有難為過太醫,就更不要說宋代了。
不過,殺過太醫的,也隻有朱元璋這一個皇帝。
原因倒不是因為當時這群太醫沒有治好朱元璋的外甥李文忠。
而是因為他們倒黴催的,攤上了一個身份複雜的太醫院“院使”華中。
華中不僅是太醫院使,還有一個爵位“淮安侯”。
他是大明開國元勳之一華雲龍的兒子,他是官場裡的人物。
當時朱元璋收到錦衣衛密奏,懷疑華中等人密謀害死了李文忠。
那是官場鬥爭造成的。
如今的趙構當然不存在這個問題。
禦醫們已經說了,就是因為之前在香積寺遇刺,官家中了毒又受了傷,傷情反複才要了性命。
你最多說這些禦醫們醫術不精,卻也不是取死之道。
等所有人退下,吳皇後道:“太後,現在不是悲傷的時候。
官家龍馭賓天,卻未指定皇儲。國不可一日無君,咱們現在得趕緊把這事兒定下來。”
韋太後哽咽地擦擦眼淚,想了想道:“那,咱們趕緊叫人去把璩哥兒接進宮來?”
吳皇後道:“太後的意思是……立璩哥兒為新君?”
韋太後張大眼睛道:“那不然呢?皇後難道想立普安郡王?”
吳皇後搖搖頭,道:“太後,官家不曾留下遺詔指定皇儲……”
說到這裡,吳皇後不禁暗生怨尤。
她下午被官家大發雷霆地罵走,就是因為她提議立儲。
結果,當夜官家就大行了。
如果當時依她建議確立了皇儲,哪有現在這些麻煩。
吳皇後歎了口氣道:“太後,一國之君,可不能由著咱們娘兒倆一言而決啊,左右相、樞密使、六部大臣的意見,也不可不聽。”
“這倒是……”
韋太後紅著眼睛想了想,問道:“那皇後以為,咱們該怎麼辦呐。”
吳皇後道:“咱們派人,去把普安郡王、恩平郡王立刻接進宮來。把他們分彆安置在皇儀殿和集英殿。
這樣,也免得他們身在宮外,陛下大行的消息一旦傳出去,生出萬一的是非。
同時,咱們立即召右相、左相、樞密使、六部尚書到垂拱殿來,和咱們娘兒倆一起商議決定新君人選。
新君一旦確定,兩位郡王本就候在宮裡的,立刻把確定之人接來,接受眾大臣拜見。
這樣,兩兄弟君臣名份定了,也就免生意外了。”
韋太後聽了連連點頭,道:“皇後思慮的周詳,那就這麼辦吧。”
當下,兩宮又立刻下旨,一連頒出十一道中旨,分彆宣召兩位郡王、兩位宰相、一位樞密使和六部尚書進宮。
詔書從和寧門出,忠心耿耿的禦龍直都虞侯楊沅披著蓑衣,挎著寶刀,親自守在和寧門下。
仔細驗看了兩宮的印鈐,楊沅才放一個個傳旨太監出去。
後宮裡麵,劉婉容恍恍惚惚地回到自己的寢殿,也不理會剛剛驚醒,爬起來侍候的貼身宮娥,便坐在榻上發呆。
那宮娥見自家娘娘神情有些不對,也不敢打擾,就在寢室門外候著。
這一晚,劉婉容受的刺激太大、也太多了。
那可是皇帝啊!在她心裡,一直就是至高無上的存在。
可是,這個至高無上的存在,就那麼被二郎給殺了,比殺一隻雞還簡單。
二郎……
一想到他,劉婉容不禁渾身燥熱。
那叫她羞不可抑的一幕,哪怕此時房中沒有旁人,她都羞得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
她可是個循規蹈矩的大家閨秀,這……這是何等荒唐不經的事情。
可是……可是二郎當時若不想殺死我,這也隻能是他想到的唯一辦法了吧?
這樣一想,劉婉容竟然有些自己都沒有覺察到的感動。
殺她,何等簡單。
一點也不比殺官家難呢,隻要一把就捏死了。
可他……,該說他是憐花之人,還是摧花之人呢?
這一想到摧花,劉婉容就有些如坐針氈了。
之前隻是簡單處理了一下,這時不免就有異樣的感覺湧來。
當時那一幕,實在是太炸裂、也太具有衝擊力了,讓她直到此刻還恍恍惚惚如在雲端。
可憐她長到如今二十五歲,還是第一次體會到個中樂趣。以前,都白活了。
劉婉容咬了咬唇,揚聲道:“來人!備熱湯,我要沐浴。”
此前,因為傳出消息說,官家的傷情已經穩定,所以各部大臣就回家休息了。
如今中旨傳出,一輛輛車駕就從眾大臣家裡駛出,急急向皇宮而來。
紹興二十五年,還沒出正月,這大宋中樞就要誕生一個新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