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鹿溪又好氣又好笑,道:“肥統製信上不是說,他也給玉葉姑娘寫了信嗎?玉葉姑娘可有來咱們家認親。”
“沒有。”
宋鹿溪白了宋老實一眼,嗔怪道:“爹啊,你這名字還真沒取錯,堂堂的踏白軍第一斥候,居然是個鐵憨憨。”
宋老實茫然道:“爹爹做錯什麼了嗎?”
宋鹿溪好笑地道:“人家玉葉姑娘肯不肯嫁都還不知道,咱們在這兒自作多情什麼。”
宋老實道:“父母之命,還是遺命,她會不聽?”
宋鹿溪無奈地道:“阿爹,咱們也不要猜來猜去的了。
玉葉姑娘若是願意,必然會來拜你做義父。她若不來,那就是人家不樂意唄。”
宋老爹恍然大悟,一拍大腿道:“不錯!既然如此,那咱就看她來是不來。
隻要她不認我這個乾爹,那咱就隻當沒這回事兒,也免得彼此尷尬。”
……
肥玉葉沒去認乾爹,她去找她乾娘了。
肥玉葉對楊沅,現在的確打心眼裡佩服。
如果楊沅現在還是單身,隻要他肯向肥家下聘,玉葉還真是不會猶豫。
可,叫她給人作妾,哪怕是地位和權利幾乎完全等同於正妻的“媵妾”,心高氣傲的肥大小姐也接受不了。
但父親這封信,終究還是擾亂了她的心思,於是,她就想起乾娘李師師了。
她知道楊沅成親在即,而且她有八成把握,乾娘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男人就是楊沅。
所以,她倒要看看,此時此刻,李乾娘又是什麼心情。
……
鵝王攬下了為楊沅封侯、冊立鹿溪為公主以及二人的大婚事宜,就捏著鼻子去找他嶽父大人了。
這是皇帝交代的事情,曲尚書倒也沒有難為他。
翁婿二人細細推敲一番,便把討論結果交給宰執們共議。
因為不管是封侯還是冊立公主,都要經過兩府(中書門下和樞密院)共議,頒布敕書和冊書,方才生效。
對於冊立宋鹿溪為大宋國長公主的事,兩府沒有異議,全員通過。
因為這事沒法阻攔,官家要認義妹,你有什麼理由阻攔?
可她一旦成為皇帝的妹子,那自然就是公主。
再說,公主身份對朝廷來說又沒有任何影響,所以此議順利通過。
至於楊沅封爵……,宰相和大參(參知政事)對楊沅的功勞都很清楚,人家這麼大的功勞,封侯也沒啥可挑剔的。
眾宰執商量了一番,給楊沅擬好了封號:成都郡開國侯,“食邑”一千五百戶,“食實封”兩百戶。
食邑多少戶隻是虛銜,隻有在爵位前加上“食實封”若乾戶,受爵的人才能享有相應的封戶租稅。
晉王最初提出的方案是“食實封”四百戶,沈該、魏良臣等宰執大臣當即就提出了反對。
他們覺得“食實封”四百戶有點太高了。
當初包拯受封侯爵——東海郡開國侯,他的“食實封”也不過四百戶。
楊沅如果隻論功勞,這個待遇也受得,可他太年輕了,資曆太淺。
很多老臣眼裡,年輕本身就是一種罪過,可以抵消他一部分的政績或功勞。
張浚和楊存中等人據理力爭,最終還是敗下陣來。
鵝王見了,很是不悅,陰陽怪氣地道:“不就是少給兩百戶的食邑嗎?
無所謂,楊子嶽家裡開著產業呢,珠寶啊、香料啊,哪個不是日進鬥金,人家還真不差這三瓜倆棗兒的!”
常務副皇帝這麼說話可就露了怯,沈該、魏良臣、湯思退等宰執就像盛夏天吃了一碗“乳糖真雪”,神清氣爽。
爵號、爵位、食邑定好了,接下來便商量楊沅的官職。
鵝王似乎餘怒未息,聲音都大了許多。
他把楊沅的功績羅列了一遍,大聲道:“子嶽之功,功莫大焉,超擢提拔是理所當然的事。”
沈該把眼皮一抹,淡淡地問道:“隻不知晉王殿下打算把他超擢為何職呢?”
鵝王道:“吏部侍郎如何?”
宰相和大參們嚇了一跳,瘋了吧你?
他才多大年紀,就想做大宋的“少宰?”
一個已經成熟的政權係統,是不可能允許這種破壞平衡的異端出現的。
沈該、魏良臣、湯思退、陳康伯等人齊聲反對,其中以沈該和魏良臣的態度尤為激烈。
吏部是他們的基本盤,彆說楊沅年紀輕輕,就算他資曆夠了,這兩位宰相也不想讓他插手吏部。
雙方為此爭執不下,曲尚書便跳出來打圓場:
“諸位相公,我禮部左侍郎即將告老還鄉,楊沅是三元及第的狀元之才,如果到我禮部,也算合乎情理。”
合乎個屁!
你見過哪個朝代二十五歲就當“少宗伯”的?
要不是他女婿趙璩就在上邊坐著,魏良臣直接就要開罵了。
於是,雙方赤膊上陣,繼續“拉大鋸”。
雙方你來我往,楊存中、張浚等人明顯後繼乏力,隻能喪權辱師,步步退讓。
楊沅就從趙璩預期的從三品一路拉扯到了正五品。
這時候,常務副皇帝閣下便親自下場了。
他說,楊沅出使之前就是臨安府通判,六品的官兒,沒道理升不到五品官吧?
於是,雙方的戰略目的隨之一變,從爭執品級高低的縱向鬥爭,變成了讓他擔任什麼五品官的橫向博弈。
在鵝王千方百計想把楊沅塞進六部,甚至中書門下的目的相繼失敗以後,鵝王已經氣得臉色鐵青。
他森然道:“既如此,就叫他去都察院,做個僉都禦史,這樣……如何啊?”
湯思退還是不願意,不過沈該老奸巨滑的,已經看出晉王的忍耐到了極限。
讓他去即將改製後設立的都察院麼……
沈該撫著白胡子,斟酌了一下。
都察院的左右都禦史都已定了人選,都是他們的人。
如今再扔過去一個楊沅也不多了什麼,總比讓他滲透到六部或中書門下的好。
想到這裡,這位首相便搶在湯思退反對之前,微笑頷首道:“老夫以為,此議使得。”
他一個眼神兒遞出去,魏良臣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隻略一思索,魏良臣的白眉便舒展開來,微笑道:“本相也讚同。”
湯思退一見兩相都表了態,自己再發聲也不可能扭轉乾坤,隻好默默地退到了一邊。
趙璩依舊陰沉著色,一臉不高興的樣子。
他用餘光飛快地瞟了眼老丈人曲陌,心道:“你還彆說,老東西出這損招兒還挺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