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良有些羞愧,訕然笑道:“扯他娘的蛋吧,尋常人家不要說是貓丟了,就是人丟了,也搞不出這麼大的陣仗啊。
二郎你是有所不知,這隻獅子貓,乃是秦相府上童夫人的愛寵。秦相府上丟的貓,那能當成貓兒看麼?”
秦相?
楊沅的眉頭不禁挑了一挑。
薛良不禁發起牢騷來:“廂公所已經把此案報到縣裡去了,縣尊老爺派出了三班衙役也在找呢。
如果再找不到,我看怕是要連府尹都要驚動了。且不與你說了,我搜完了這中瓦子,還要去保佑坊呢。”
“得嘞,那薛老舅你忙著。”
眼見薛良領著兩個行官十幾個廂丁,一路雞飛狗跳地搜了下去,楊沅不禁搖了搖頭。
秦相,秦檜啊!
哪怕是來自後世的楊沅,又怎麼可能不知道他?
但凡知道嶽武穆赫赫英名的人,又怎麼可能不知道秦檜這個人。
楊沅當初來到這個時空後,得知他竟然與秦檜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時,著實吃了一驚。
有一次他送外賣,恰好路過秦檜的賜第,還曾特意停下,盯著秦檜賜第那扇朱漆獸環的大門看了好久。
看著那高大宏偉的門戶,楊沅有一種很不真實的感覺。
後世,他在西湖岸畔的嶽王廟裡見過秦檜跪像。
可他怎麼也不會想到,有朝一日,他竟與活著的秦檜一門之隔。
他與秦檜無仇,他對秦檜的恨,來自於對嶽武穆的愛。
後世曾有人反複考究,論證嶽飛究竟該不該死。但楊沅對這些話題並無興趣。
他不是嶽飛那麼偉大的人,也自問做不了嶽飛那麼偉大的人,但他不會妄自用一個凡夫俗子的心態去揣度嶽飛的行為動機。
因為,他知道他做不到,並不意味著這世上的人就都做不到,就一定要給這樣的英雄找一個庸俗的理由去解釋他的行為。
這世上,就是有如此偉大、如此純粹的人!
這不是他一廂情願的想法,在他生活的年代,還有很多開國英雄健在,還有很多與犧牲的先烈同時代的人活著。
鐵一般的事實都在告訴他,這世上,就是有一群如此純粹而高尚的人,是你用世俗人的價值觀所不能解釋的英雄。
你不能因為你是一塊破銅爛鐵,便否認這世上有真金的存在。
正因為有他們的存在,作為萬物之靈的人類,才有了人性的光芒。
楊沅當時站在那門前,很是感慨與遺憾。
他遺憾於英雄已逝,而那奸臣卻還在享受富貴榮華。
隻是,當他真正來到這個年代,他離秦檜的距離反而更遠了。
站在嶽王廟裡時,他是一個後來人,可以用蓋棺論定的視角,輕蔑地俯瞰那具跪像。
可在這裡,他隻是生活在大宋臨安的一個百姓,而秦檜是高高在上的一國宰相,兩人的距離反而天淵之彆。
他沒想到,今天還能碰到和秦檜有關的事情。
隻是為了一隻走失的貓,就動用官府的力量,如此大動乾戈。
曾經在鍵盤上肆無忌憚的他,此時甚至不敢高聲罵上一句。
楊沅自嘲地笑了笑,緊一緊包袱,向後市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