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提舉輕輕一拂袍袖,微笑道:“都平身吧。兩位指揮,請坐。”
待木恩在主位上坐下,曹敏和劉商秋才在公案左右坐了下來。
堂下一些都頭暗自惴測,難怪公案一側早就多放了把椅子。
原來曹指揮早就知道皇城使要來,卻不知他大駕光臨,是有什麼吩咐。
木恩身量不高,往公案後麵一坐,就隻露出一個肩膀端著個腦袋,圓圓的大腦袋上,一雙眼睛還跟佛祖似的,似閉非閉。
不過,堂下皇城司下一指揮所的十五個都頭,卻沒有一個敢對他生起輕視之意。
自從木恩擔任皇城司使以來,這才兩年的功夫,就被他用雷霆一般的手段大肆整頓,把一潭死水的皇城司徹底換了模樣。
其實自從大宋南遷以來,武德上是振奮了一些的。
正逢亂世,武德豈能不振?
在此期間,不但湧現出來許多的名將,大宋軍的軍紀和戰鬥力方麵也嚴明壯大了許多。
可是從紹興和議開始,宋金進入和平時期。
大宋朝廷似乎覺得可以馬放南山了,武備方麵便又鬆馳了下來。
尤其是大宋軍隊可以經商,這一點顯然是弊大於利。
你沒有嶽飛將軍把賺到的錢全都用在軍隊建設的公心,
也沒有嶽飛將軍你敢搶百姓一雙草鞋,也要將你斬立決的軍紀,
卻擁有經商的權力,結果可想而知。
如此一來,不但宋軍疏於武備,軍紀方麵開始馳壞。
就連負責京畿地區刺探監察的皇城司,縱然是天子耳目,也不免受到了影響,
軍紀鬆馳,漸漸喪失了天子鷹犬應該具備的銳利與機敏。
正是這位笑彌勒一般的皇城使上任以後,對皇城司大肆整頓,嚴明軍紀、考核政績。
如今才不過兩年光景,原本漸趨頹然的皇城司便已煥然一新。
就像一口生了繡的刀子,重新打磨出了銳利的刀鋒。
因此,皇城司上下,對這位皇城使既敬且畏。
皇城使一來,指揮使曹敏的坐姿都端正了許多。
但副指揮劉商秋坐下後,卻依舊露出了懶散的姿態。
他甚至“刷”地一聲打開了一柄折疊扇,輕輕扇著風。
那柄折扇對外的一麵,上邊隻有兩個行草大字,“拂暑”。
從紙麵上隱隱透出背麵,似乎是一幅畫。
木提舉眯著眼睛向劉商秋看了一眼。
隻一眼,他就認出“拂暑”兩字灑脫婉麗,自然流暢,頗得晉人神韻,定是當今陛下親筆。
如此看來,扇子另一麵的那幅“小品”,應該也是出自皇帝陛下的禦筆了。
木恩向劉商秋和氣地一笑,便看向下麵。
“下一指揮所,第三都,都頭張艾博,近前一步。”
木恩開口了,聲音很平和。
但是聽到木恩點了他的名字,第三都的張艾博卻是心頭一緊。
他馬上出班,叉手唱喏:“下一指揮所第三都都頭張艾博,見過木提舉、曹指揮、劉副指揮。”
木恩笑眯眯地道:“張艾博,你這名字是真沒有起錯,看來是很喜歡博戲啊!“
張艾博頓時一驚,吱吱唔唔地道:“卑職……不太明白木提舉的意思。”
木恩微笑道:“張都頭你常往大瓦子裡去飲博,近來輸得是不是太狠了?”
張艾博頓時色變。
木恩道:“於是,你就在都裡設賭,叫你麾下官兵與你博戲,是麼?賺了不少吧?”
張都頭再也抗不住了,卟嗵一聲就跪了下去。
他知道,這是自己壓榨部下太狠了,有人告了他的黑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