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錢塘縣衙裡就有了一個不成文的小規定:
如果告狀的人比較多,那就隨時受理,及時查清狀況,以免事態擴大。
百姓們告狀其實是不需要敲鳴冤鼓的,但是必須要有狀子。
縣衙門對麵就有一些專門給人代寫狀子的窮書生。
鄧大娘付了十幾文錢,央人給她寫了張狀子,不等墨乾,便氣勢洶洶地去了衙門。
一個灰衣皂吏見這一行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個個鼻青臉腫,破衣爛衫,便報了進去。
陳縣尉正和劉參軍拉著關係套近乎,聽那皂吏一說,便有些不悅。
可人已經帶進來了,也不好不理,就叫人把告狀的人帶到這裡來。
他打算隨便應付一下,先把人打發走。
眼看就到飯點了,他得約上知縣、縣丞和主簿陪劉參軍吃頓酒。
不一會兒,樊老爹、鄧大娘一行人就被帶了進來。
到了這種地方,他們就規矩多了,頭也不敢抬,大氣也不敢喘。
兩邊衙役執棒肅立,更叫他們戰戰兢兢,忙不迭就跪了下去。
宋時見官,無需跪禮,可他們哪懂這些,誠惶誠恐,唯恐出了岔子。
陳縣尉清咳一聲,擺正了坐姿,一手扶案,正要詢問案情。
劉參軍忽然伸手過來,拍了拍他的手臂。
劉參軍忽然伸手輕輕拍了拍他手臂,陳縣尉訝然看向劉參軍。
劉參軍向他莞爾一笑,搖了搖頭,便站起身來,背負雙手,慢悠悠地向前踱去。
樊老爹、鄧大娘看見一雙官靴走到麵前,趕緊把頭又低下去一些。
就聽頭頂傳來一個清清涼涼的聲音:“堂下所跪何人,為何狀告本官?”
……
一條船兒悠悠,樊老爹和鄧大娘趴船頭,樊二叔和樊冬趴船尾。
樊家老舅則蜷縮在船艙裡。
不大的小船兒,被這五個人鋪滿了。
艄公要站在船尾撐船,兩隻大腳丫子就踩在樊二叔和樊冬之間。
兩人隻能嫌棄地把腦袋扭向船外,不然就要親上艄公那滿是泥巴的臭腳丫子了。
當劉參軍告訴陳縣尉,這幾個鄉下刁民,是來臨安城勒索被賣女兒錢財,而那被賣女兒就是“水雲間”酒家的內掌櫃時,陳縣尉就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陳縣尉對樊老漢一家人進行了一番深刻的普法教育。
敲詐勒索,二十大板。
擾人經營,二十大板。
誣告官員,二十大板。
什麼?
丹娘一女二嫁?
和你有一文錢的關係嗎?
你是苦主?
不是?
來來來,尋釁滋事罪你們也好好了解一下,二十大板。
於是,他們就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就連一向最蠻橫的鄧大娘現在都不再吭聲了。
不告了,老娘再也不告了,全當沒生過這個喪良心的女兒!
一條舢板,從對麵悠然蕩了過來。
楊沅站在船頭,懷裡兜著一隻小奶貓。
果然是難者不會,會者不難。
也不知道蕭舊師用了什麼藥水兒在小奶貓的耳朵裡一點,一顆黑痣就出來了。
兩船相錯而過,誰也沒有發現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