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腰奴不耐煩地對外麵道:“我不曾點過‘索喚’。”
外邊小廝有些驚訝地道:“奇怪,那閒漢說的信誓旦旦的,什麼後市街宋歌樓。
“小的也納悶兒呢,這不午不晌的,怎麼會這個時間送‘索喚’,小的這就叫他走。”
玉腰奴哼了一聲,不再理會。
但,轉念之間,她就一下子驚跳起來。
後市街?
那正是改變她一生命運的地方啊!
宋歌樓,是送歌人吧?
妝閣的門“嘩”地一聲打開了,玉腰奴穿著褻衣,披散著頭發就衝了出來:“你站住,他人呢?”
她一邊說一邊向正走開的小廝後邊張望。
小廝被她急迫的模樣嚇了一跳,忙道:“那閒漢正在樓下候著。”
玉腰奴拔腿就要往樓下跑,忽然注意到自己的穿著,忙又站住:“你去,快把人請上來,快快快。”
小廝心道,就一個送索喚的閒漢,還用得請?
不過,玉腰姑娘現在紅著呢,東家都不敢得罪的,他哪敢說個不字。
小廝急忙下樓去了,玉腰奴匆匆回到房間,換好衣衫,隨意挽了個髻,也來不及精心打扮,便開了房門,站在那兒翹首盼著。
一會兒功夫,小廝領了一個年青人上來。
瞧那人膚色黎黑,貌不驚人,玉腰奴也不曉得他是不是就是那位奇人,那晚她實在沒太注意那人的身形長相,這時自然也就無從比較了。
玉腰奴強抑著激動,等鴨哥提著食盒走到近前,便不動聲色地對小廝道:“好了,你且下去吧。”
說完,她把鴨哥讓進妝閣,趕緊把房門一關,便回身緊緊盯著鴨哥,忐忑地道:“小哥兒,你……你是……你是那晚後街巷的那個人麼?”
陸亞心中大奇,我家倒是住在後街巷,可我也不認識伱呀。
那晚是什麼意思?這小娘兒跟楊二哥不會真有什麼關係吧。
陸亞便道:“姑娘,在下與姑娘並不認識,隻是受人之托,給姑娘送點東西。”
玉腰奴一愣:“送些什麼?”
陸亞便把食盒打開,裡邊並沒有什麼吃食,隻是放著一個紙卷兒。
陸亞捧起食盒,笑道:“那位宋歌宋公子說,這裡邊,有三首詩詞,有詞牌的直接就有曲子可以套用了,至於那詩,相信姑娘你也有合適的曲子套用。
“那位宋歌宋公子,希望姑娘你能把三首詩詞傳唱出去,還要叫人曉得,這三位都是今科的考生,他們這詩詞,是在望海樓觀潮時……”
陸亞把楊沅對他的交代,和玉腰奴全部交代了一遍。
他希望玉腰奴能利用她現在的名聲,把這三首詩詞,迅速傳唱開去。
他還要求,借這三首詩詞,若有若無的,也要替“水雲間”酒家揚揚名。
至於陸遊等人那邊,從中也是大有好處的,楊沅並不會損一方肥一方。
要知道,唐朝時候科舉采用糊名製的時間也就武則天、李隆基時期各實行了幾年,其餘都是不糊名的。
因此家世背景和名氣,對於一個人科考高中有著重大影響。
不知多少人借詩詞刷名望,詩詞怎麼傳揚出去?就是靠青樓。
宋朝時候雖然詩詞在科考中用處小了,試卷也糊名了,但名望仍舊是一個文人最重要的資源之一。
借由青樓替他們揚名,這幾位文豪絕不會心生不悅,還得承他這份情呢。
而能替有名的士子唱出詩詞的人,也可以證明她的名聲地位,若是聲名不顯的人,人家文人士子,為什麼要找你替他傳唱詩句?
所以,這是兩利的一項合作。
但,對玉腰奴來說,這些都不重要,她隻看到了那篇抄寫著三張詩文的紙張結尾的一句話。
此事她若辦得妥當,當有新歌相贈。
看到這裡,玉腰奴幾乎是喜極而泣。
她的心,終於踏實下來了。
終於不用日夜憂慮了,宋歌公子要贈的新歌,定然不會比上一首差了。
玉腰奴強抑激動,向陸亞問起這宋歌的情況。
陸亞一問三不知,一副他隻是收錢跑腿的模樣。
這時,小廝又到了門外:“玉腰姐姐,劉公子來了,媽媽請你趕緊梳妝,莫要冷落了人家。”
“知道啦!”
玉腰奴答應一聲,拿了些賞錢給鴨哥,把他打發出去,便打起精神,對鏡梳妝。
此時的她,滿心的歡喜,頹廢之態,一掃而空。
劉商秋劉公子,是她最重要的客人。
自從聽過她的歌,看過她的舞蹈之後,劉公子便成了“春風樓”的常客。
每次來,劉公子都是點名要她作陪,或吃酒、或品茗,或聽她低吟淺唱。
劉公子是個很有教養的人,吳語軟糯、斯斯文文,對她也極為守禮,從無逾矩之處。
玉腰奴甚至有些喜歡了這位劉公子,隻是她能感覺到,這位劉公子出身定然不凡,人家沒有表露出納她為妾的意思,她又豈敢有所表露。
說到底,她名聲再大,也隻是個青樓歌伎,在真正的達官貴人麵前,根本不夠看的。
……
茶室裡,劉商秋隨意地散坐著,手裡把玩著玉把件兒。
茶童在角落裡為他點著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