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二哥回來時,再也沒有了隨手給她變出來的小驚喜。
對此,鹿溪倒是理解,楊大哥才去世不久,二哥哪有那個心情。
可二哥身上的脂粉香,又是怎麼回事?
鹿溪是個單純、善良,沒什麼心機的女孩子。
她的天地就這麼大,一條小小的巷子,一處小小的店,
她的心也是小小的,隻裝得下她的爹娘、她的男人、她和她男人的孩子。
可是這片小小的天地,現在也不太平了。
鹿溪總覺得,可能要有什麼叫她不安的事情發生。
以前,她都是沾上枕頭就能睡著的。
今晚,少女頭一次失眠了。
……
夜色深沉。
幸賴大宋是不宵禁的,所以楊沅從從容容的就趕到了城東廂的淳祐坊。
雖然他認為那些不知來曆的跟蹤者,不會對他進行徹夜監視,但他出來時,還是做了充分的準備。
他先下了門閂,免得鹿溪會來探望,從而發現他不在家。
接著,他上了樓,從天窗潛了出去。
仔細觀察了周圍動靜後,他從後廂房貼著房簷滑下去,利用河邊極窄的隻有一足寬的借力處,挪移到了旁邊的小橋上。
一路走來,他都警覺地觀察著周圍的動靜,並且利用他對周圍地形的熟悉,做了好幾個甩脫動作,這才放心地直奔城東廂。
楊沅在通利橋下找到了王金帛的住址,戶牌上果然隻有他一個人的名字。
楊沅不確定王金帛此時在不在家,以及他那個相好兒的番婆子今晚是否也住在這裡。
楊沅提著小心,把王金帛住處的前前後後,左左右右,都仔細勘察了一番。
他看的很仔細,一邊觀察著地形,一邊想象著可以采取哪些行動,
以及一旦出現意外後,他從哪個方向更便於脫離。
他沒有通天徹地的武功,不是萬人敵的高手,那他出手時,就更要做足了功夫。
他一個人,要向一個龐然大物發起挑戰了!
他不確定他能走出多遠,會折在哪一步。
但他確定,他是走不到最後一步的。
要向這樣一個龐然大物發起挑戰,死亡,很可能便是他唯一的歸宿。
但是在死亡之前,他要努力活的更久。
隻有儘量活的久,他在踏進鬼門關的時候,才可以帶更多的人下去。
楊沅把王金帛住處四周全都勘察了一個仔細,
然後他想到鴨哥所說的資料裡,還提到了一個去處:太平坊北巾子巷,至味堂。
這個地方,與他同屬北一左廂,返程時隻要稍稍繞個彎兒就行,倒是不太耽誤時間。
於是,楊沅又去了巾子巷。
巾子巷的夜晚,比起城東廂可就要熱鬨多了。
這條街上,酒肆歌樓、勾欄瓦子甚多。
街上行人往來不絕。
楊沅慢慢走在人群中,看著左右兩側的燈紅酒綠。
他看到一座門麵甚是華麗的樓閣,門楣上掛著一塊牌匾:春風樓。
楊沅有些意外地站了片刻。
原來,被他用一首歌捧上天的玉腰奴,就是在這家酒樓賣藝的麼。
再往前去,和“春風樓”一牆之隔的,就是一座豪綽的大酒樓,這就是“至味堂”。
從這兩座酒樓的名字也能看得出來,雖然它們都有經營餐飲的項目,但服務方向是有區彆的。
“春風樓”更側重娛樂,“至味堂”更側重餐飲。
楊沅對這“至味堂”四周,也像他對王金帛住處一樣,仔細做了一番勘察。
等他把周圍情形牢牢記在心裡以後,他便走進了“至味樓”。
這至味堂高有三層,二三層皆為雅間,唯有一樓是大廳散座。
整座“至味堂”是一座塔型建築,中空的,從一樓大廳仰起頭來,就能看到三樓之上的穹頂。
二三樓的雅間呈環形排布,以步廊相連,有雕欄裝飾,極儘奢華。
不過“至味樓”的散座區,布置也甚具匠心,儘顯繁華氣象。
宋時風氣,“無伎不成席”。
因此歌女酒娘穿梭其間,鶯聲燕語不絕於耳。
還有酒保傳菜唱名,腳下如行雲流水。
然後,楊沅就看到酒櫃前麵,站著一個胡女。
當壚賣酒,以色促銷的陪酒女郎,稱為“好婦”,既陪酒,也賠笑。
古往今後,最有名的賣酒女郎,那就得屬卓文君了。
此廖酒櫃前的這個胡女,大概二十六七歲年紀,鼻尖如錐,眼窩深邃,俏麗的容顏甚有異域風情。
漂亮的賣酒女郎,總難免有人以酒為媒,借機搭訕。
此刻,那當壚賣酒的胡姬身邊,就站著幾個聞香而至的狂蜂浪蝶。
這女人,應該就是慕容湮兒了吧?
楊沅想著,悄悄靠近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