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天,“至味堂”的大火也轟動了臨安城。
內侍省大璫頭張去為聽說他的“至味堂”燒得乾乾淨淨,差點兒心痛的背過氣去。
這座恢弘豪華的大酒樓,耗資八萬餘貫,日進鬥金之地啊。
沒了,全沒了,化成一片白地了。
李公公聽聞消息,也是呆若木雞,木若呆雞,好半晌後,便陷入了無知無識的空明境界。
他的人……似乎被一網打儘了?
沐押班大為震怒,親自帶人勘探現場,瀝血叩心地表示要抓住凶手,嚴懲凶手!
當然,抓凶手之前,得先把同僚們從廢墟裡挖出來,入土為安才是。
所以,他親自坐鎮現場,指揮雇來的力夫百姓清理廢墟。
隻是很多屍體都已燒化了,和廢墟一混,連骨灰都沒得找,這讓沐押班尤其的痛心。
因為太過激憤痛心,他借酒澆愁,一向好茶而不大好酒的他,足足喝了六兩半,被部下抬到旁邊的“春風樓”醒酒去了。
於吉光抬著醉酒的沐押班上了春風樓,把頂頭上司安頓好,立馬跪下,朝著老家祖墳的方向磕了三個響頭。
他覺得,一定是祖宗保佑,才讓他逃過一劫。
昨日鬼鬼祟祟地去“至味堂”送禮,如果人家真把他請進去以禮相待……
祖宗保佑啊!
臨安府曹府尹比較慶幸,事涉國信所、皇城司,不需要他臨安府出麵去承辦這樁案子,實在是僥幸之至。
不過,出於同僚之誼,他還是友善地借出去四個經驗最老道的仵作,供李公公支配調遣。
李公公在第二天下午,就帶人去了皇城司。
他懷疑是皇城司公報私仇,才製造了這麼一樁“滅門慘案”。
而且,除非是皇城司出手,誰有那麼大的能量,能在日夜不息客人往來的“至味堂”,悄悄布下這樣一個絕戶陷阱?
又有誰,能把他們追蹤而去的十六七個役卒殺死在長巷中,一個不留?
你們還不承認?
你看伱看,你們這些皇城卒的臉,臉上還帶著笑呢!
就連劉國舅都笑……
算了,他笑的話,雜家隻當沒看見。
這場熱鬨,一直持續到有一個經驗豐富的仵作,在檢視了多名慘死巷中的國信所役卒後,
不太確定地指出,看那殺人手法,不像是殺手,倒像是經驗豐富的戰士所為。
而且,從散落巷中的一具具屍體身上的傷口以及倒臥的姿勢,他們又模擬推演了一番,
最終得出結論,其乾淨俐落的過程,淩厲無匹的殺人手法,極像是戰陣經驗豐富的禁軍中的高手。
劉商秋馬上禍水東引,還要追究李公公的誣攀之舉。
氣昏了頭的李公公又去了一趟禁軍大營,不料人家禁軍根本不搭理他,他連轅門都沒能進去。
氣不過的李公公又跑進宮去,找他乾爹張去為哭訴了一番。
正扒拉著算盤珠子計算損失的張去為勃然大怒,先去見了楊存中,吵完了架才想起來去向官家告狀。
於是,張去為又跑到趙構麵前伏地大哭,悲戚戚、淒慘慘,聞者傷心,聽者落淚。
官家聽了大伴的哭訴,也不禁為之動容。
趙構先是對他好言寬慰一番,接著想想,那歹人如此無法無天,竟然敢在天子腳下生生燒光了一座樓,燒死國信所官員役卒一百六七十人,還有傷的殘的五六個人。
另外追去巷中的十六七個,也皆被斬殺殆儘,一個活口都沒有。
這樣膽大包天的匪人,便是他這個天子,想一想都心驚肉跳。
於是,官家下旨,著令三衙禁軍和皇城司全力配合國信所,大肆搜捕,勘破此案。
而大璫張去為則負責調度三方,居中指揮。
國信所還真沒多少人,畢竟隻是專門款待接迎金國使節的這麼一個機構。
李押班那一係的幾乎死光以後,人手就更沒剩多少了。
可現在加上三衙禁軍和皇城司就不一樣了。
問題是,這兩個衙門的人,會賣命抓人麼?
隨著李榮李公公先後去皇城司、去殿前司鬨事,一再指稱對方是凶手,之前皇城司那二十一名皇城卒的死因,便也成了一個令人矚目的話題。
本來,皇城司中隻有一些頭麵人物知道此事的蹊蹺,隻有下一指揮所的士兵們會私下議論,現在李公公把它翻到了台麵上。
這一下,當日皇城司二十一名皇城卒全軍覆沒,國信所適逢其會,卻未抓到一人,未救下一人,未傷一個自己人的事情,也就傳開了。
誰不覺得國信所有問題?
一時間,弄得李公公灰頭土臉的,走到哪兒,似乎都有人對他指指點點。
就連沐押班手下那幫人見了他,都不免側目。
雖說他們跟皇城司的人不對付,可到底都是吃皇糧的,是自家人。
對皇城司的人他們可以見死不救,但是成為凶手幫凶,那就實在有點說不過去了。
所以就連國信所裡的人,除了原本屬於李公公一脈的,也都有些看不過眼了。
這種情況下,試問又有幾人肯認真查案呢?
民間甚至有人把那火燒“至味堂”的飛天大盜,尊稱為“飛天俠”了。
可能,真正心驚肉跳的,隻有蕭舊師一人。
蕭千月聽人說起“至味堂”那條空中滑索後,直接打烊三天。
不做好心理建設,他是不敢再開張營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