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位置顯然是最差的,“小宋”資曆最淺,脾氣又好,他當然睡這裡。
夜色深沉,窗外草叢中的蟲鳴聲忽然停下了,過了片刻,才重新唧唧鳴叫起來。
本該睡在炕頭的“小宋”已經如靈猿一般,悄然摸向中院。
他從沈鶴口中,問出了“三更”這個組織的存在,也知道了齊雲錦標社就是他們的窩點。
中院裡那些從不與前院的人打交道的人,據說是為各地豪強富紳培養的家丁護院的青壯,其實就是“三更”殺手。
對楊沅來說,確定了下一個目標,才隻是一個開始。
他需要考慮的問題還有很多。
他要如何對付這些仇人?
他沒有一身超卓無雙,可以人擋殺人、佛擋殺佛的絕世武功,
也沒有什麼神奇的係統,或者擁有一把他在現代也不曾摸過的ak,
想給後院的那些殺手下毒也不太現實。
同時,國信所那班人的死,勢必讓“三更”殺手提高了警覺,他如何才能下手?
還有就是,他就算有機會下手,他能成功幾次、殺得幾人?
楊沅充分考慮了這些因素後,得出了一個他不願承認的現實:
“齊雲錦標社”就是他的葬身之地,他的複仇之路,將在這裡戛然而止。
所以,他把楊家的牌位,都留在了西溪。
如果他一直不回去,鴨哥會把他的靈位也一起擺上去的。
該了的後事,他都已經努力做到最好。
人生事,不如意者八九。
能做的他都已經做了,接下來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儘量多摘幾顆仇人頭。
今晚星明月晦,光線不亮,楊沅小心地趴伏在牆頭,警惕地觀察著院中的動靜。
在他的腰間,插著一柄手刀。
今天發現了巴社頭、邸社副和萬大娘子之間有著微妙的關係,
但他仔細思索之後,還是決定按原計劃行動。
想要挑唆三人的關係,以他根本不挨邊的關係,很難。
而且,誰也不敢保證效果,所以,莫如按照自己的規劃來。
院中有巡夜人,是由三更殺手們輪流值宿的。
楊沅靜靜地觀察了一陣,見院中一切如常,便悄悄滑下牆頭,向圍牆邊緣潛去。
如果有可能,他希望在他被殺死之前,除掉社頭巴亭璋、社副邸九州和錄事魯臧這三個頭目。
那些被從小培養的冷血殺手,根本就是一群喪失了自我意誌的人形兵器,
既然他沒有那麼多條命可供揮霍,當然是儘可能殺掉更有價值的仇人。
在“齊雲錦標社”的大半個月裡,他已經儘可能地熟悉了地形。
他知道,齊雲錦標社並不是大家以為的簡單的三進院落。
實際上,第三進院落的左右跨院和後院,也是三更殺手的住宿區。
他們把殺手社的幾個頭目及其家人的居住區,拱衛在了中間。
不過,兩側和後麵的外圍院落更窄,穿插過去也就更容易一些。
楊沅趕到後宅的側跨院牆頭,依舊警惕地在圍牆上伏了許久。
這裡的巡弋人員還帶了獵犬,果然防範森嚴!
等巡弋人員從他麵前走過去三次,他已完全了解了對方的巡邏路線和來回一圈大概需要的時間,這才悄然滑下圍牆。
楊沅借著院中步廊、石龕、花木等為掩護,悄悄向前摸進。
眼看遠處出現一堵高牆,那牆內應該就是真正的內院兒了。
但是從那裡到這裡,中間恰是一個校場,其間光禿禿的全無掩飾。
楊沅立刻伏下來,他此前還不曾摸到過這裡,必須得仔細觀察一下有無暗哨,又或者巡邏的人多久會經過這裡一次。
因為,他的本錢就隻有這一條命,輸不起。
楊沅潛伏在一處花木叢中靜候夜巡人員經過,身右兩丈開外,一道門戶忽然“吱呀”一聲打開了,然後便是一陣腳步聲和哼唱聲傳來。
楊沅馬上把身子伏的更低了一些。
這院中的草木並不高,畢竟是為了拱衛內院而設的外圍警戒區,不可能濃蔭如蓋,大樹參天,以方便有人潛入。
可是,他卻沒有料到,那哼唱的聲音,竟漸漸向他靠近了過來。
“款款地分開了羅帳,輕輕的爬上那牙床。
“銷金帳裡作鏖戰,兩下裡魂飛魄散,一個昏昏沉沉,一個呼呼氣喘。
“嗏!哥哥誒腰痛,妹子誒香腮有點……”
那人還沒唱出一個“酸”字,就猛然住口,一下子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