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如今隻想報仇,這個執念,倒讓他沒有忽略了將要逃走的李師師。
他右手一探,正好抓住李師師的手腕,猛地往回一拽,獰笑道:“想走,沒門!”
李師師被他拽回,踉蹌地側倒在護欄內的坐板上。
劉莫舉起木棒,獰笑道:“李夫人,你是上邊先受這一棒,還是下……”
剛說到這兒,他忽然目光一錯,旋即就張口結舌地舉著木棒說不出話來了。
李師師哪肯放過這個好機會,膝蓋一提……
依舊是那久違了的老地方。
劉莫“嗷”地一聲怪叫,聲音剛出腔子就沒了,因為他那顆沒了用的蛋也被撞碎了。
劉莫頓時痛到窒息,喊都喊不出來了,蝦子一般蜷縮到地上抽搐著。
李師師頭翻身從坐板上站起,臉兒一側,目光掃過,頓時便如剛才的劉莫一般,目瞪口呆了。
一條小船兒,正飄到這小亭外,由於暗流的原因,在原地打起了轉轉。
船上,一人仰麵倒在船頭,身上杵著高高的竹篙,昏暗中也不知刺中了他哪裡。
在他身上,另趴著一個男子,手中握著刀,正一刀刀地捅進他的肋下。
利刃透體而入的聲音,顯得異常可怖。
那被捅爛了身子的男人,手中緊緊握著一隻鐵骨朵,正在捶打持刀人的後背。
但他顯然已經沒有了力氣,捶打的動作漸漸停歇,卻還隨著對方刺入的動作,微微顫動著手臂。
“終於,把他殺了。”
楊沅隻覺自己也快要死了,他像一尾被撈上岸的魚似的,大口大口地喘吸著,向岸邊看了一眼。
然後,他就看到了亭柱上一片明亮的燈光,燈光裡站著一尾明麗的美人魚。
“李……夫人?”
即將昏迷的楊沅突然精神大振:“夫人,救我!”
李夫人詫異地驚呼起來:“二郎?”
楊沅掙紮起來,從那金人屍體上拔下竹篙,拚儘全力,往亭欄上一搭。
李夫人一下子會意過來,也顧不得篙尖上滿是血跡,探手向前,越過篙尖,抓住篙杆兒便往身邊一扯,把那小船兒扯到了亭下。
楊沅雙手抓住已經有些裂開的亭欄,費儘全力向裡一翻,滾倒在亭欄的木質坐板上。
然後,他就看到蜷縮在地像隻大蝦一般的劉莫。
這一幕……莫名地有點熟悉。
“他是金人?”
船被拉到了亭下,借著柱上的燈光,李師師一眼就看到了船上那人的發型。
她本來還想問問楊沅這邊是發生了什麼事,這一看,自己已經猜出了幾分。
她可不知道楊沅這個“皇城司”的身份是假的。
一開始楊沅上門邀請她為女師的時候,說的是為了讓父親接受丹娘,所以要把丹娘打造的氣質高貴一些。
但當時介紹自己身份時,他說的就是皇城司探事官。
這是為了避免李師師和丹娘聊天時露出馬腳。
因為丹娘當時所知的他的身份,也是皇城卒。
到後來他和李師師被堵在茶室裡,向李師師解釋真相的時候,也隻是撇清了他和丹娘是一對情侶的事。
在李師師眼中,他依然是一個皇城卒。
這時在船上與一個皇城卒生死相搏的金國人,還能是什麼人?
當然是皇城卒抓捕的金國奸諜。
“你的傷重不重?”
李師師蹲下來,本想檢視楊沅背部的傷勢,可是手往他肋上一搭,楊沅就疼得一抽搐。
李師師這才發現,楊沅的肋下也有血跡殷然,不是浸染的模樣,而是從裡邊滲出來的。
這時,楊沅已經快支撐不住了。
人在生死關頭,靠意誌力強撐出來的狀態,一旦這股勁兒泄了,就無法維持了。
但,楊沅雖然虛弱到了極點,大腦卻處於一種極其空明的狀態。
先前自料必死,所以很多事他不想去想,想了也沒有用處。
可現在既然逃出了生天,他在議事堂承塵上麵所聽說的秘密,就有大作用了。
但是,秘密一旦泄露,也就是不是秘密了,對方必然另起謀劃。
除非,他們認為秘密沒有泄露。
想到這裡,楊沅一把抓住了李師師正要檢查他傷勢的手。
他盯著李師師,吃力地道:“你……務必藏起這具金人屍體,不要叫人找到。連夜去……後市街陸氏……騾馬行,找鴨哥。叫他……叫他明天務必想辦法偷一具屍體來,毀壞了麵目,叫人難以辨認,然後再……和金人屍體棄之一處……”
李師師何等慧黠,目光一閃,道:“你要造成你已死的假象給你的敵人?”
楊沅點頭,強調地道:“事關……社稷,千萬……疏忽不……”
楊沅再也撐不住了,肋下的創傷,背部的重擊、多日來的緊張、今夜的耗力過巨,讓他一下子暈厥了過去。
“二郎,二郎……”
李師師喚了兩聲,楊沅寂然無聲。
李師師試了試他的鼻息,還有氣兒,李師師不禁鬆了口氣。
“事關社稷,需要假死……”
李師師看看楊沅,又看看船上那具麵目猙獰的金人屍體,然後把目光投向了昏迷在地的劉莫……
燈把光影,投在了亭下。
亭中地麵上,燈影映出了一道嫋娜的身影。
那道影子舉起了一根棒子。
仔細看的話,應該能辨識出,那不是一根棒子,從它頭部的形狀來看,那是一根鐵骨朵。
然後,那道身影便握緊了鐵骨朵,向地麵上躺臥的一道人影砸去。
地上那道人影猛然痛醒,有片刻的掙紮,然後就在鐵骨朵的重擊下,軟軟地不動了。
一下、兩下、三四下……
狠、準、穩!
直接砸爛一個活人的臉麵,直到他氣絕,毫不手軟。
時人曾讚曰:“師師不僅色藝冠絕,且慷慨飛揚,有丈夫氣概,以俠名傾一時,號‘飛將軍’,爭輝彤史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