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軲轆深深淺淺軋過積雪,應景地發出吱嘎吱嘎的細響。
“琰之,咱們明日學裡見!”少年聲音爽朗,如春雪下萌動的春草,生氣盎然。
顧悄聞聲,撩開小窗簾子向後望去。
夜幕漆黑,昏黃馬燈搖搖曳曳,細密的雪擦著光暈,斜斜飄落,襯得那對主仆分外蕭索。
原疏卻全然不在意,他使勁揮著手,深一腳淺一腳走得東倒西歪,笑得沒心沒肺。
像一隻雪地裡撲騰打滾的傻修勾。
顧悄突然想到高考倒計時百來天時,下自習那個大雪紛飛的自習晚上。陌生的場景,陌生的人,相似的笑臉,令顧悄無端心中起了一絲暖意。
顧悄到家的時候,已是人定時分。
萬籟俱寂,唯有城東顧宅依然燈火通明,顯然家裡都在等顧悄下學,正廳主桌上還替他溫著晚膳。菜不知熱了幾輪,遠遠就飄著油脂碳水的勾人香氣。
顧悄一進門,就被廳裡暖意熏得一個激靈。
他爹顧準正端坐在主位,見著他裝腔作勢輕咳一聲,“豎子!還有沒有規矩了?怎麼貪玩到這樣晚?”
退休閣老才堪堪花甲,卻已經滿頭白發。他微微有些發福,但仍可見君子端方的氣度。
不過這氣度,在幺子麵前通常都得破功。
顧悄還沒來得及答話,不爭氣的身體就因溫差太大,先行應激“阿嚏——”一聲。
老大人頓時不舍了,又扯不下來麵子,隻得用眼神示意夫人救場。
“彆理你爹,早叫他睡去,非要在這杵著,久了還不耐煩!”蘇青青白了顧準一眼,拉過兒子的手試了試,又將雙手搓熱,順著衣領探入顧悄後心檢查,見裡衣乾燥,溫度如常,這才按他坐下,開始布菜。
她絮絮叨叨埋怨,“今日不錯,沒著涼,但你確實回來晚了,我和你爹這顆心,不上不下的。”
顧悄乖巧笑笑,盯著一桌的湯菜肉羹可恥地咽了咽口水。
族學裡不供日食,冬天也不方便自帶,白天顧悄就吃了兩個冷饅頭,早就餓狠了。
見蘇青青隻給他盛了一碗粳米粥並一小夾子素白菜,他學著原身,拉著娘親袖子,十分討好,“娘,我想吃雞腿,想吃那個醬肘子。”
“夜食傷飽百病生,這個點那些你可吃不了。”蘇青青此時卻變得極其冷酷無情,不僅不給他添菜,還讓丫鬟把葷食都撤了下去。
原身娘胎裡傷了底子,飲食作息上要注意得太多。
大夫千叮嚀萬囑咐,切忌重油重葷,尤其晚間不可多進食。
摸著餓得咕咕叫的肚子,顧悄突然後悔給原疏補習了。
族學每日上課時間很固定,早課七點到十一點,夫子領學,午課十一點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