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這樣？”
“半年！？我就隻是支撐了半年而已？”
“未來的我竟然如此愚蠢，因為怒殺了一個同鄉而慘死！”
陳勝聽完後，立刻陷入到了極度的失魂落魄之中。
他呆呆坐著，撞到了茶杯也沒有絲毫察覺，就像是壞掉了一樣。
他不是沒有預料自己會失敗，會死亡，畢竟他反抗的可是大秦，是曾經覆滅了六國，統一天下大秦！
哪怕未來的大秦四處漏風，大廈將傾，自己作為第一個起兵造反的，也有很大概率會死於非命。
但是他真沒有想到，自己竟然連半年都沒有撐過，就這樣草草結束。
而且還不是死在戰場上，死在和大秦的戰爭上，而是在逃跑的路上，死在了一個馬車夫的手上。
何其悲哀！
“不過……這也是我咎由自取。”
“如果未來的我可以大量一點，沒準就不會失敗了。”
陳勝自語，眼眶濕潤，內心碎裂成為一片，回想著自己的性格弱點。
以往沒有怎麼在意，以為這很正常，現在想想，根本就是太致命！
既想要利用百姓們的力量，但卻又打心底裡麵不認同百姓，認為自己天生高他們一等。
如此分裂，自己根本就是犯賤啊！
“其實你不必太過自責，畢竟隻要是人就免不了會有弱點。”
崔遠看見火候差不多，陳勝完全一副絕望的模樣，也沒有繼續打擊的意思。
畢竟陳勝前往六村堡後，很可能是下一次的科舉中舉者，也就是自己未來的臣僚。
政哥之前就承諾過，下一次科舉取士的人才，會優先提供給自己，組建秦王府。
未來大漢的名臣，比如蕭何和曹參，大多數都已經在大秦各地擔任官職，留給自己的本來就沒有幾個。
要是陳勝這等人才還陷入到自責之中走不出來，那麼對於崔遠來說就是大損失了。
“或者，這是所有曾經的六國貴族都有的弱點，無法避免。”
“陳勝，你有沒有想過這樣一個問題……”
“為何大秦可以用短短十年就統一了六國？”
陳勝抬頭，錯愕地看著崔遠，顯然沒有料到他竟然會問自己這個。
嬴政也不再躺著，而是認真地看向了崔遠。
“是因為六國君王殘暴不仁，腐敗叢生，無藥可救嗎？”
“不是。”
“那是因為始皇帝陛下英明神武，大秦軍隊戰鬥力強大？”
“有點，但也不全是。”
“那是什麼？”
陳勝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在他看來大秦能夠統一六國。
不外乎就是六國君王自己太過腐敗無能，或者是始皇帝陛下太過英明。
然而崔遠卻把這兩個猜測都否認了，一下子就把陳勝給整不會了。
“正確的答案是，是因為大秦統一六國是符合天下的民心。”
“六國貴族把持朝政實在太久了，壓迫天下百姓已經數百年！”
“百姓們想要跨越階級，而大秦恰恰就提供這樣的一個機會！”
“千年傳承，最終敵不過軍功進爵！”
崔遠定了定話語，才繼續道：“換句話說，曆史的真正的創造者是天下百姓。”
“無論是六國君王，還是始皇帝陛下，其實都隻是這個過程中的重要人物。”
“他們能夠給予大秦統一六國這段曆史進程以重大影響，但卻不是真正創造者！”
曆史的真正的創造者是天下百姓？
大秦能夠統一六國，創造者是百姓，而不是始皇帝。
陳勝愣住，嬴政也是神色空前凝重。
兩人都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觀點。
“我也一樣，雖然現在天下百姓都稱呼我是仙人，是大秦的救世主，讓他們擺脫了饑餓和寒冷。”
崔遠繼續舉例道：“但是我從未給過他們糧食，或者衣袍。”
“天下的百姓之所以能夠擺脫饑餓和寒冷，是因為他們自己用辛勤汗水種出了糧食，是因為他們努力賺錢買到了衣服！”
“而我所做的，不過是發明了曲轅犁和紡織機，羊毛去膻技術，以及平定了匈奴，讓他們心甘情願成為我們大秦的羊圈而已。”
“甚至這次平定了匈奴，我也是出了一個計策，真正的實施者還是那些勇猛無比的大秦士兵！”
“更彆說，我之所以會做這些，也是因為看見大秦的百姓們衣不蔽體，食不飽饑，所以想要改變這一切。”
“你說，在這件曆史大事上，是百姓們的功勞大，還是我的功勞大？”
陳勝張著嘴，麵對崔遠的詢問，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他從未想過，世界竟然會有這樣一種看待問題的角度。
嬴政也是如此，哪怕他和崔遠相識數年，但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話語。
它聽起來和民心作用似乎區彆不大，但繼續深究，卻會發現這完全是截然不同！
一個依舊是把君王放在主要位置，是帶領方向的船舟，百姓們力量雖然大，但也隻是承載著舟船的水而已。
而另一個，則是完全將兩者的地位顛倒。
百姓才是曆史的主要創造者，所謂君王，不過是百姓們某種意念的集中體現！
如果是這樣，那麼君王，真的還有存在的必要嗎？
“陛下。”
在嬴政陷入沉思的時候，崔遠突然出聲，笑著道：“飯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
“現在大秦才剛剛統一了天下，終結了春秋戰國以來的亂戰，已經是驚天大變。”
“所有的大變，都是量變的積累，最終彙聚成為質變，沒有量的積累，就不可能發生質變。”
“起碼千年之內，大秦的中央集權的君主製都是不可或缺的。”
“至於千年後，無論是陛下，還是臣，都沒有任何看見了，更彆提擔心了。”
“我說這些，隻是想要勸說陳勝振作起來而已。”
嬴政醒悟，輕輕點了點頭：“你說的對，是朕庸人自擾了。”
“崔遠，果然你是這個世界上最懂朕的人。”
吳廣，嬴陰蔓和陳勝三人對這番話感到雲裡霧裡。
怎麼崔遠明明好端端地說著陳勝，突然又對陛下（父皇）解釋了，而且陛下（陛下）還一副深有體會的模樣。
“你們就彆多想了。”
崔遠看向了陳勝和吳廣：“這不是你們應該思考的問題，你隻需理解我剛才說的話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