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晏兮臉上的神色慢慢變地凝重,又難掩一抹好奇。
她到底枕了什麼?
又為什麼要這樣做?
她現在這樣的狀態,與這枕頭,有什麼關係嗎?
謝晏兮滿心疑問,但現在顯然不是探究這一切的時候,他不是那種會趁人之危去做什麼的性子,凝辛夷已經告誡他,他縱有好奇之心,也會按捺下來。
這是對凝辛夷最起碼的尊重。
他應該離開的。
可蜷縮在那裡的少女高燒不退,連額發都濡濕了一小片。
他到底有點對這個狀態的凝辛夷放心不下。
如此猶豫間,凝辛夷麵上的痛苦之色越來越濃,眉頭緊蹙,謝晏兮手指微動,下意識就想要幫她撫平眉間。
但他才垂手,帷幕搖搖晃晃打在他的袖子上,於是他又驚醒般猛地頓住。
幾乎是克製地閉了閉眼,謝晏兮就要收回手。
他的袖子卻被猛地拽住。
凝辛夷沒有睜開眼,她隻是向著虛空無意識地探了一把,似是想要抓住什麼,再恰好抓住了他的袖子,然後沿著布料向上,攥住了他的手指。
謝晏兮幾乎是僵在了原地。
她明明在高燒,手指卻依然冰冷,攥住他手指的那隻手冷白如玉,就像是攀附在他的腕骨到掌心。
謝晏兮垂眸。
許久,他終於慢慢抬起手指,反握住了她的手。
然後緩緩在她床邊坐了下來。
燭火靜靜燃燒,有打更的聲音遙遙傳來,劃破寧寂的夜。
謝晏兮看著兩人交握的手,眼底神色晦澀難明,最終卻又化作了一抹自嘲的笑。
白沙鏡山時,他覺察到在接近她時,他體內紊亂暴虐不堪的三清之氣竟然會順服下來,所以想儘辦法再接近她一點,以試探幾分。
未曾想到此刻,她這樣主動攥住他的手,他卻在這裡坐立不安,心緒不寧。
凝辛夷昏睡得實在並不安穩。
她似是在做一個極難渡過的夢,輾轉反側,就連周身的三清之氣都開始溢散不穩。
除了握著他的那隻手始終未動。
謝晏兮實在也已經累極,剛剛稍微合上眼,就被凝辛夷開始紊亂的三清之氣驚醒,猛地豎起一根手指,擋住了迎麵而來的一縷有些淩厲的三清之力。
怎麼他體內混亂不堪的三清之氣被她撫平,反而是她的開始失控了?
謝晏兮來不及多想,已經通過兩人交握的手,向著凝辛夷的體內渡去了一股中正平和的氣。
說來可笑,他自己時刻都要忍受紊亂灼燒的三清之氣帶來的痛苦,可他凝出的三清之氣卻最能撫平彆人體內的傷勢。
也算是他之前隨口說的那般,醫者不自醫。
等到凝辛夷的情況終於稍微好轉一些,那股堪稱失控的三清之力不再亂飛,謝晏兮才稍微放下心來,握住他的那隻手倏而一緊。
不等謝晏兮抬頭,便聽凝辛夷猛地開口。
“娘——!”
謝晏兮所有的動作都頓住。
……敢情她握著他的手,是把他當成她娘了?
他有些啼笑皆非地抬眼,想要去看看凝辛夷現在情況如何,他方才渡過去的這一波三清之氣有沒有多少讓她舒緩一些。
然而才抬眼,他的目光就頓住了。
方才他擋住了所有湧向他的三清之力,卻沒想到,這三清之力失控時,竟是六親不認。
裂開的帷幔如細碎的紅雪簌簌而下。
凝辛夷前襟外翻,露出了雪白裡衣,碎裂開來的布料裡,是比裡衣更膩白的肩頭,漂亮的鎖骨線條,她披散下來如綢緞般的漆黑長發。
和所有袒露出來的侗白肌膚上,細密繁複的黑色線條。
那些線條繚繞彎曲,晦澀層疊,遊走如盤蛇,沒入她的軀殼,再從衣料的另一邊蔓延出來。
這一刻,饒是隻能窺見一隅,謝晏兮也已經清晰地看到,凝辛夷的身上,被一筆一劃地勾勒繪製了一個神秘的密紋法陣。
叮鈴——
一聲細微的清脆鈴音劃破空氣。
謝晏兮下意識去尋音源,目光落在了她雪白腕間的舊紅繩上。
繩上有五顆暗金色不起眼的鈴鐺。
少頃,他再重新抬眼。
然後正對上了凝辛夷不知何時蘇醒過來,直直望向他的一雙漆黑眼瞳。
那雙眼平靜如海,卻又波雲詭譎。,找書加書可加qq群8878050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