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麵世界。
裡世界、反向的世界，由表世界的負麵組成的可悲世界，充滿黑暗、殘酷、令人絕望的悲劇世界。
廢土一般的城市彌漫塵埃，隨處都是斷壁殘垣，生鏽的金屬、乾涸的河床、荒蕪的山野，放眼望去，到處都是灰燼和殘骸。
不過，裡世界也有美好的地方，仰頭望天，便能看到欣欣向榮的表世界，裡世界越是殘破，就顯得表世界越是美好。
光暈閃過，韋恩手持陰影夢魘立於一片廢墟之中。
這裡是倫丹的蘭道莊園，一無所有，什麼都沒剩下。
如果有可能，韋恩不想進入這個世界。
“作為表世界的垃圾桶，裡世界承載了神選大陸的負麵，沒有裡世界作為過濾器，表世界無法抵抗虛空的汙染……”
“那麼，真的是這樣嗎？”
韋恩喃喃低語，之前他對這一言論深信不疑，但當耶洛因和末日審判畫上等號，且裡世界由耶洛因創造之後，他就不再相信這一言論了。
裡世界是一個巨大的培養皿，用自己的一次次毀滅，孕育了末日四騎士之一的饑荒騎士。
“饑荒的意思是因糧食歉收等引起的食物嚴重缺乏，也可以解釋為糟糕的財政狀況，放在裡世界，饑荒應該指的是缺失，這裡沒有幸福、希望、和平，一切的美好在這裡都不存在。”
“裡世界誕生的饑荒騎士就是一個負麵信息的綜合體，他可以代表饑荒，也可以代表饑荒中絕望並充滿憎恨的生命……”
韋恩看著頭頂的表世界，又看了看淪為廢墟的蘭道莊園，眼前閃過四騎士的身影，平靜道：“豈能如你們所願。”
轟隆隆————
大片白沫自韋恩腳下鋪開，湧入斑駁破碎的城市，扭曲的蒼白浪潮好似無數蠕動的觸須構成，連天接地，無邊無沿，以無法阻擋的趨勢蔓延至整個倫丹。
沒有一個活口，所有的生命都凋零了。
狂暴的浪潮連天咆哮，破開空間鑽入縫隙，自內而外將裡世界染成蒼白的形狀。
浪潮中，一顆顆巨大的眼球睜開，腐朽的、潮濕的、無法理解的低語聲回蕩在天地之間，一條無法計量的巨大觸手破開空間壁壘，從天而降插入裡世界的地表。
緊接著是第二條、第三條……
溫莎、法蘭克、普魯士、伊比利亞、羅施聯邦、格裡斯、斯維裡埃王國……
裡世界曾經的每一個國家都被巨大的觸手光顧，低語聲所過，一切物質都在扭曲中轉化為蒼白。
放開手腳的韋恩可以憑借一己之力將整個神選大陸上的生命汙染，一比一複刻的裡世界自然也不例外。
末日四騎士會以怎樣的方式降臨，韋恩想不到。
啟示錄的篇章裡有對應的描述，七位天使吹響號角，揭開封印釋放天啟四騎士，但這太傻了，現在的天堂歸他所有，如果耶洛因指望七位天使，也就是七美德吹響末日審判的號角，韋恩隻能說耶洛因不足為懼，死板抄書，一點自己的想法都沒有。
隻能說，耶洛因抄了一部分，擁有更適合神選大陸體質的審判方案，且存在備用方案，不會把雞蛋全部放在七美德的籃子裡。
想不到就不去想，直接把家炸了就完事了！
“就你叫饑荒騎士是吧，恭喜你，你家挖出石油，美到家了。”
韋恩雙目一橫，成千上萬條粗壯扭曲的觸手自天空垂落大地，席卷世間萬物，將裡世界中的一切全部變成了自己的樣子。
一切風平浪靜之後，天空是一麵美好的鏡子，呈現出表世界的景象，大地被一片蠕動的蒼白占領，病變、腐敗，隨處可見隆起的增生組織。
嘶啦！
神選大陸中央，一顆占據數個國度的巨大眼球睜開，遙望天空的表世界。
在眼球睜開的瞬間，原本無法用肉眼識彆的負麵信息，以黑色塵埃的形態出現，它們從四麵八方彙聚一處，化作一道粗大的黑色龍卷湧入地麵上的大眼珠子。
負麵的信息也是信息，是信息，貪欲之書就可以接受。
即便貪欲之書覺得這玩意吃起來沒味道，不願自己的菜單隻有土豆，韋恩也有辦法處理負麵信息。
他將裡世界變成自己的模樣，再用蒼白之海吞噬負麵信息，除了用於進化，還有一個更主要的原因。
隻要他都吃了，饑荒騎士就沒得吃！
但很快，韋恩發現了一個相當糟糕的情況，他染白了整個裡世界，唯獨沒看到饑荒騎士。
饑荒騎士已經覺醒，且離開了裡世界。
“這群家夥，究竟藏到哪了……”
韋恩神色凝重，敵暗我明，處處被動，他對末日四騎士還停留在猜測狀態，末日四騎士中的耶洛因、耶蓮卻對他這邊的女神陣營了如指掌。
如果這是一場情報戰，他就是溫莎，末日四騎士為羅施聯邦，單方麵透明，根本沒法玩。
情報比不過對方也能打，普魯士就是最好的例子。
普魯士：對，情報是泄露了，盟軍全知道了，可那又怎樣，明牌了他們也打不過我。
韋恩想成為普魯士，奈何實力不允許，一哥一姐都在對麵，他這邊全麵被動防禦，想主動出擊都找不到敵人在哪，妥妥的法蘭克。
末日四騎士藏得越深，韋恩心中不祥的預感就越強，敵人在情報、實力占優的情況下沒有主動出擊，十有八九是為了憋個大的。
要麼不出手，出手就是王炸！
“不知道我設置的防線能不能頂得住……”
————
黑暗神國。
十二層，至暗之心。
神殿花園一角，韋恩招來四位女神，將自己遇到耶蓮，以及裡世界的情況講述一遍。
“情況就是這樣，你們都是老女神……我的意思是，你們都是永葆青春的女神，見多識廣，幫我分析一下，這片虛空還有哪些藏身之處。”
“耶洛因的天堂和地獄已經被伱汙染，我們的神國也是，拋開未知的空間，隻剩下神選大陸。”詩露刻說道。
神選大陸這個盒子很小，但也很大，要看和什麼對比。
和外界無邊無際的虛空宇宙相比，盒子就是獨立的太陽係，小到不值一提，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但站在人類的視角，太陽係的計算單位是光年，大到令人絕望。
在盒子內，仍有許多未被探明的灰色空間、投影空間，或是信仰戰爭時期的遺跡，或是古神眷屬之地的投影。
韋恩拋出的問題範圍太大，四位女神無法提供可供參考的建設性意見。
“完了，這下真成老帕裡斯正白旗了……”
韋恩抱怨一聲，而後道：“那就先從神選大陸查起，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他們挖出來。”
他揮手扔出四隻小八爪：“這是我的分身，擁有分裂、汙染、感知等能力，你們拿回去，下達神諭安置在各自的教會分區總部。”
韋恩解釋了原因，神國裡世界都汙染了，隻剩下神選大陸乾乾淨淨。
據現有情報，末日四騎士中的瘟疫騎士極有可能是耶洛因，瘟疫的能力就是散播汙染，以防這位騎士突然降臨，打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韋恩要讓自己的分身遍布神選大陸。
汙染對汙染！
伊德妮絲皺了皺眉：“瘟疫騎士的能力已經知曉，既然你如此忌憚他，為什麼不像裡世界那樣，把神選大陸所有的生命都變成你的形狀？”
韋恩沉默了片刻，緩緩道：“所有人都成了我的形狀，我和四騎士究竟誰才是世界末日？”
“道理是這個道理，可換一個角度，被你汙染的生命雖然失去了自由，但他們獲得了生命，不必擔心死在末日審判那一天。”
伊德妮絲點頭道：“聽我的，把你那一文不值的原則往邊上挪挪，汙染這個世界，這是最有效也最簡單的辦法。”
阿茲蒂墨跟著點頭，認可一勞永逸的辦法：“你不是一直希望世界和平嗎，當這個世界隻有一個聲音，所有人都不再需要為資源而奮鬥，和平就降臨了。”
阿茲蒂墨覺得自己的主人受委屈了，忙前忙後跟個保姆一樣，沒必要這麼累，韋恩又不欠神選大陸什麼。
另外，末日四騎士名為審判，實則毀滅，與其讓世界被他們毀滅，不如讓世界變成韋恩的形狀。
誰當眷屬誰知道，阿茲蒂墨覺得韋恩好極了，其他人被汙染前會排斥，說著不自由毋寧死，被汙染後就不會這麼認為了。
“一個盲目追逐信仰，不懂思考的世界，她的存在價值是什麼，讓我一個人開心嗎？如果是這樣，不如毀滅算了。”
韋恩搖了搖頭：“我沒有辦法逆轉汙染，也沒有辦法突破盒子，你們的想法我會考慮，但不是現在，除非萬不得已，我不會讓這個世界變成我的形狀。”
說著，又補充了一句：“這種話就彆說了，如果我丟下原則，最先倒黴的會是你們。”
“汙染嗎？”詩露刻小聲嘀咕。
“比這還糟。”
韋恩抬手捂住額頭：“我會隨機的、平等地賜予每個人進化，大家都能拿到糖果，但你們能否承受、是否會瘋狂都不在我的考慮範圍之內，我會變成高高在上的樣子，真正的高高在上，無所謂有，無所謂無……”
說到這，韋恩擺了擺手，不想再說了。
他曾險些變成這副模樣，最後關頭拒絕了，一個怎麼都無所謂的生命太空虛了，他無法理解、無法想象，選擇走自己的路一步步來。
“守護世界和平你們也有責任，信徒為你們提供了信仰，保證你們的思維沒有瘋狂，這是他們交的保護費，現在有人砸場子不讓他們吃飯，你們必須動起來。”
韋恩看向四位女神：“都動起來，我提供肉體，你們提供思維，把盒子裡的灰色空間全部排查一遍。我們太被動了，隻有找到四騎士的藏身之地，我們才能獲得主動權，才能把戰爭阻擋在神選大陸之外。”
“還有，你們嘗試一下，能否把神國融合在一起，以前或許不行，但現在……”
韋恩揮揮手，在桌上畫出貪欲之書封麵的簡圖，無數顆小眼球包圍一顆大眼珠子，因為這顆大眼珠子，自然、黑暗、死亡、太陽、月光、天堂、地獄找到了主心骨，不再是分裂的個體。
合則強，孤則弱，若能將這些分散的神明統合為一個互補的神係，沒準能起到相輔相成的作用。
這是一個非常大膽的想法，能不能成不清楚，因為所有的神國都被染成了蒼白，擁有一個底色，具備相融和共通，姑且可以一試。
試試唄，萬一成了呢！
此前，最接近這一目標的人是耶蓮，自然女神曾組建了生命聯盟。
生命聯盟是一個鬆散的框架，類似議會製，韋恩的想法更加激進，參考希臘神話的套路並在此基礎上更加集權。
他要創造屬於自己的神係！
四位女神沒聽懂韋恩在說些什麼，神國已經被汙染，韋恩想怎樣就怎樣，她們無法阻攔，索性隨他去了。
“跟著我好好乾，等公司做大做強，給你們升職加薪。”
“那麼，這位資本家老爺，你乾什麼？”
“我壓力太大，去找點樂子。”
“？？？”
見韋恩輕飄飄離去的身影，伊德妮絲整個人都不好了，上哪找樂子，找什麼樂子，她已經不是樂子了嗎？
“該死，我就不該答應他的求婚！”
“現在離婚還來得及。”x2
阿茲蒂墨和伽勒異口同聲勸道。
伊德妮絲直翻白眼，指著神國大門，讓三個鄰居趕緊滾蛋。
————
倫丹，蘭道莊園。
韋恩立於書房窗口，看向清爽的草坪和小樹林，心滿意足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