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杯酒下肚,同車間的工友自然看到了他袖子上的手表,便詢問起來。
她當時在廚房跟媽媽在廚房準備新菜,就聽到了父親得意洋洋的聲音。
他笑得爽朗,裝作不經意但實則刻意地舉起手,“這表?我大兒子送的!可出息了!這才畢業多久就賺到大錢了!真給她爹我長臉!”
在工友的恭維聲和她爸驕傲的笑聲中,許宛棠的眼淚不自覺地決堤。
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委屈得淚水濕了一臉。
她媽自然聽到了外麵的聲音,看到了她的反應,但她媽媽隻是搶過了鏟子。
“哭什麼哭?男孩子給你爸買的禮物,他說出來才有麵子!”
她媽媽翻炒著鍋裡的食物,道,“也是你不懂事兒,你哥還沒給你爸買東西呢,你先買了,不是讓人家瞧不起你哥嗎?”
哪有這樣的歪理?
隻是她不重要罷了。
說完她之後,又給個小小的甜棗。
她媽媽會抱她兩下,“彆哭了,下次,下次讓你爸把你哥買的東西說成是你的,不就扯平了嗎?”
上一世,在媽媽溫柔地將她的淚水拭去時,許宛棠曾有一瞬間的懷疑。
覺得哪裡不對,但母女之間的溫情時刻不多,很快她就屈服於這次的“讓步”。
後來的許宛棠知道了,許寶祥不會給家裡人買任何東西,就算破天荒地買了,也不會把功勞安在她的頭上。
許宛棠也送過她媽媽不少東西,有一次她給她媽媽買了新衣服。
在她的記憶裡,她的媽媽已經十多年沒有換過新衣服了,衣服已經洗得發白發泄了。
當時,那件衣服當場就被她媽媽團成一團,迎著她詫異的目光,扔到她手上,“我不要新衣服!我歲數這麼大了還穿新衣服丟不丟磕磣?拿去退了,換成錢。”
許宛棠以為她是舍不得錢,直到聽到她在門口跟隔壁的大嬸兒抱怨,
“許宛棠這丫頭,有點兒錢不知道咋嘚瑟好了!天天亂花錢,把那錢留給寶瑞上學用多好?還有她哥,那衣服都緊了也不見她想著。”
“丫頭就是不如小子懂事兒。”
許宛棠還記得當時的心情。
她從一開始的發懵,到之後的不可置信、悲傷和失望。
手裡本端著盆,她是來潑水的。
結果因為媽媽的話,她手沒拿穩,盆和水一下子砸在了地上。
大鐵盆砸在許宛棠的腳麵上,許宛棠不覺得疼,洗衣服的臟水儘數落在她身上。
她也像不曾察覺一般,眼睛隻盯著自己的媽媽看,想從她的臉上讀到愧疚的神情。
但沒有。
她的媽媽上前,先是怒斥了一句,“還偷聽大人說話,怎麼這麼沒禮貌?跟你嬸子問好。”
許宛棠不記得自己當時有沒有問好了,隻知道她被媽媽拽到了院子裡。
她媽媽緩和了一起,對她訴苦,“宛棠啊,爸媽供你們三個孩子不容易,我早起貪黑地乾活,你看——”
許母舉起自己的手,露出了粗糙的手臂和手背,“我這手啊,天冷的時候都疼!你就體諒體諒你媽我,行嗎?”
“你就多往家裡貼補點兒錢,比什麼都強,知道了不?”
“你弟弟還在上學,以後考個好大學,你當姐姐的臉上也有光,是不?你哥的工作發力晚,以後有你享受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