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陽峰。
左宿並未和往常一樣待在地底,而是一反常態地坐在了峰頂,靜靜望著天邊升起的初陽。
每一個看向他的弟子,心中都是無比自豪。
看!我們的峰主,親手解決了這次禍亂!
他們這些弟子不知道背後的隱情,不知道是任以道在裡麵穿針引線。
他們隻知道是自己的峰主擊殺了入侵者首領,並且還帶領他們支援和清掃其他主峰的敵人。
至於那個血色的瘋魔身影,他們選擇性的忽略了。
一直到最後,他們都不清楚那人到底是誰,為何要幫助他們。
那人好像就是來暢快廝殺了一通,接著就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因為那場麵太過於血腥,他們選擇性地將那人忽略了。
從身後來看,左宿的身體挺拔依舊,與往日裡並無不同。
但如果從前方看向他的正臉,就能輕易察覺到不同。
他的麵容失去了往日裡的冷肅和威嚴,此刻竟然滿是哀傷和迷茫,他麵著朝陽暗暗失神。
“巧芳,我做的是對的嗎?”
嘴裡呢喃著已逝妻子的名字,左宿在這一刻卸下了他最堅固的偽裝。
他累了。
想要歇一歇了。
“我不想放棄你的,但我真的沒有辦法了。”
宗門,妻子。
這本該放在一起的兩樣事物,最終卻被命運無情地放在了天秤的兩側。
一方拿起,另一方就會墜入無儘的深淵。
不,並不是命運弄人。
“這一切的苦難,都是我自己造就的。”
左宿的心中很清楚,如果不是自己一直執迷於過去無法自拔,這所有的痛苦都不會發生。
他不會同那人進行交易,他的內心也不會承受數百年的煎熬。
這痛苦,來源於他自身。
而現在,他解脫了。
當那一日,任以道找到自己後,左宿就一直深處在迷茫之中。
宗門將有危機,月圓之夜會有人要入侵宗門?
我該如何去做?
他去試探了熔岩火人,但對方雖然心中有鬼,但很顯然並非是正主。
在想清楚這件事後,他先是鬆了口氣,但很快就又陷入了更深的迷茫。
是不是它,又有什麼關係嗎?
難道,隻因為不是對方,就可以無視了嗎?
“弟子隻知道這麼多,之後還望師叔能夠想辦法解釋。”
“左師叔,宗門的安危,就靠您了。”
這是任以道在告知他情報時說的兩句話。
左宿想要反駁,想要讓他拿出站得住腳的證據。
但最後,左宿什麼都沒有說。
他沒有質疑,也沒有推脫,而是默默點頭。
因為那雙眼眸。
清澈,但又無比深沉的,不肯後退半步的。
他們沒有說太多的話,但最後卻又都感受到了彼此的情緒。
堅定與迷茫。
信任與遲疑。
但唯有一點,兩人是無比相似。
對宗門的愛,對親人的愛。
左宿不知道任以道到底看穿了多少,但他卻無法追問。
看著少年與來時一樣輕鬆的身影,他在山頂望著明月枯坐了一夜。
回憶著少年時在宗門中的快樂和受到的疼愛與培養。
回憶著與妻子相識相知相愛的種種往昔。
最後,也是在這樣的一個日出時,他做出了決定。
流著淚,鬆開了護在懷中三百年的殘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