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陽城正值炎夏,天氣變幻不定。此刻門外風雨大作,謝家的彆墅卻溫涼舒適,像一座與世隔絕的世外桃源。
明晃晃的吊燈,照亮少女冷淡消瘦的臉龐。
謝漣漪坐在沙發上,從容地拿起茶幾上的蘋果,小口小口咬著。
偌大的客廳中,唯有她和保姆劉桂芬兩個人。在隻有兩個人的私下裡,劉桂芬眼中的鄙夷不屑,沒有絲毫想要遮掩的意思,流露的清清楚楚,伴隨著惡意撲麵而來。
“漣漪小姐。”劉桂芬語調奇怪,在“小姐”二字上特意加重語氣,拖長了腔調,顯得陰陽怪氣。
“先生和太太帶著寧軒和安柔去郊外野炊,沒空見您,您今兒回來的真不是時候,不如先去休息吧。”
“不過,我也不知道他們幾點回來,要是回來後見不到您,他們會不會生氣,就不是我能決定的了。”
很明顯,這是□□裸的威脅。
威脅謝漣漪,若是她不等著謝家人回來,她的父母一定會生氣。
謝漣漪懶懶抬起眼皮,朝窗外看一眼,正巧一道閃電劈過,伴隨著轟隆隆的雷聲,叫人心慌氣短。
謝漣漪好整以暇看她一眼,懶洋洋地靠在沙發背上,“這種鬼天氣,連狗都不願意出門,他們挺有興致的。”
言外之意,謝家這幾口人,連狗都不如。
狗都知道躲雨,他們不知道,可不是比狗還愚蠢。
劉桂芬臉色一冷,唇角微微朝下吊著,細短的眼睛微微眯起。
“漣漪小姐,我勸你慎言!這裡是謝家,不是你的鄉下!先生和太太是你的親生父母,你怎麼能用狗比喻他們?”
謝漣漪將吃光的蘋果核隨手拋進垃圾桶,語氣頗為不解:“你氣什麼?我這不是在給你抬身份嗎?”
劉桂芬臉上浮現出一絲茫然。
謝漣漪輕笑一聲,好心給她解惑,“你這條資本主義的看門狗,能跟自己的主人相提並論,不該感到榮幸嗎?”
劉桂芬頓時氣的發出“嗬嗬”的喘氣聲,指著謝漣漪的手指顫抖的不成樣子,臉色脹得通紅,卻說不出話來。
謝漣漪不以為意,笑吟吟看著她。
這種鬼天氣還拿“野炊”當借口來敷衍她,還真當她是從鄉下來的無知少女,任由他們擺布。
可惜前世她真的不懂,一心渴盼著親情,渴盼著與父母相見,完全沒有識破他們的下馬威。
那會兒她僅僅是個二十歲的柔弱少女,哪裡能明白人心險惡,哪裡能明白,真的有人會不顧自己親生骨血,任由她死去,也要保護人販子的女兒。
隻為了所謂二十年的親情。
當時的謝漣漪,甚至還十分關心地問出“那下雨了要不要給他們送傘”這種蠢話。
可那時,謝家人正在溫暖的臥室內,安慰著心愛的謝安柔。
前世,是到了第二天他們才出現。
那時謝漣漪在客廳中枯等了一整夜,看見謝家四口人,紛紛神清氣爽從樓下下來。
他們看見她萎靡的神情,第一反應是斥責她形象不好,丟了謝家的臉麵。
而謝安柔頂著精致妝容,緩緩從房間裡出來,笑吟吟問劉桂芬:“劉媽,昨天讓你給我燉的阿膠鴿子湯,煮的怎麼樣了?”
謝安柔高高在上,掃過謝漣漪時,目光鄙夷不屑。
彼時的謝漣漪,望著她公主般精致的麵容,深深陷入自卑與茫然。
謝漣漪回想起前世的事兒,將目光從劉桂芬身上收回來,轉身走進廚房。
打開煨在天然氣上的小砂鍋,鴿子湯的香氣頓時傳進鼻尖。謝漣漪從碗櫃裡拿出碗筷,給自己滿滿盛了一碗,端到餐桌上,慢條斯理地吃著。
今天她坐了一天的車,還沒來得及吃晚飯。到了謝家就被人使了個下馬威,就剛才啃了個蘋果,早就餓了。
既然謝家人“不在”,這麼大的雨肯定也回不來,她沒必要枯等一整夜。現在自然是該吃吃該喝喝。
劉桂芬看見她的舉動,當即就炸了,三步並作兩步走過來,手猛然一拍桌子。
“謝漣漪,你在乾什麼?那是安柔的補品,你配吃嗎?”
謝漣漪轉過頭瞥她一眼,不為所動,拿勺子的手都未曾顫動一下。
“謝安柔不是不在家嗎?瞧這個鬼天氣,他們估計回不來,這鴿子湯不給我吃,難道留著給你吃?”
說著,她像是驟然想起什麼,抬起眼皮看向劉桂芬:“劉媽,難道我看錯了,你不是資本家的走狗,而是在努力地挖資本家牆角??”
劉桂芬一噎,頓時不知該如何回答這話。她好像說什麼都不對。
要說自己不是資本主義走狗,豈不是在說自己中飽私囊,挖謝家牆角。雖然這也是事實,但怎麼能拿到台麵上說。
要說自己是走狗……劉桂芬難以忍受這樣的形容。
她糾結住,臉上憋的脹紅。
謝漣漪由著她糾結,慢悠悠喝完一碗湯,才覺得饑腸轆轆的肚子舒坦了些,便又盛一碗,又從冰箱裡拿出謝安柔最愛吃的小餅乾,泡進湯裡,姿態優雅地咽進肚子裡。
隻是,這第二碗盛完,砂鍋裡的湯就見了底,隻剩下一層鴿子架鋪在鍋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