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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精英怪

不遠處的街角, 時煜直接就一口氣偷偷摸摸地跑到了這裡。

雖然他清楚那個飾演奶茶店店員的同事等級比他還要低上一級,幾乎沒可能把謝臨淵這樣的職業選手直接淘汰出局,但隻要謝臨淵在這個小鎮上鬨事違反規則, 就算是不能憑借這樣的原因把對方直接攆出副本, 可這事在未來總歸也是能給他造成不少的麻煩, 讓他沒工夫去管其他輪回者的死活。

……而且說真的, 自己好歹也是個曾經的關卡boss,在明知道自己無法給輪回者造成傷害,且十分清楚輪回者抱著白嫖自己以及自己同事心思的前提下, 就這樣還老實配合著對方繼續行動,這也有些太丟臉了一些吧。

時煜這麼想著, 躲在了角落裡探頭查看謝臨淵那邊的情況。

與此同時,店員與謝臨淵之間的氛圍可算不上多好。

“客人, 請先付錢。”店員再次出聲催促道。雖然在進入副本後就聽說過謝臨淵的過往戰績,並在聊天室裡也出於以防萬一的心思和其他同事了解了一下謝臨淵的著裝打扮,以至於能讓他在此刻成功把人認出來,但作為一個儘職儘責的打工鬼, 他還是冒險選擇了迎難而上直麵強權,用自己合格的表演來恐嚇對方。

“……付錢啊。”謝臨淵看了看自己驟然空了的右手, 這讓店員甚至都忍不住擔心自己是不是即將挨打死出副本。

所幸這個輪回者倒也沒有這種吃霸王餐還要打死店員的喪病心思, 也不知道謝臨淵此時究竟都想到了什麼, 店員看著對方突然露出了一個笑來把話硬了下來:“當然可以, 我現在給你變個魔術吧。”

“錢來。”說著,謝臨淵不慌不忙地打了個響指。

隨即下一秒, 躲在角落裡的時煜幾乎還沒來得及察覺到發生了什麼, 眼前場景驟然一邊, 直接就出現在了那個喊著“錢來”的謝臨淵手裡, 被對方的食指和拇指捏著遞給店員。

看著那張還纏著紅繩的冥幣,店員可不清楚這錢到底是個什麼東西麼。

看到對方毫不避諱地拿著這種借命錢出來花,期間還能在對方溜號的同時打個響指直接把人找回來,繼他手上的那張冥幣後,他也算是清楚了對方意圖白嫖的心思。而“借命錢”這個副本角色自帶的追蹤綁定的天賦能力被用在對方身上後,恐怕直接就成了眼前這個輪回者在這個副本裡實現無限大白嫖術、白嫖他們這些NPC的天生助力。

這都是個什麼事啊……店員差點繃不住自己的表情。這個年輕的後輩在這方麵就沒有其他前輩來得克製,表情僵硬地把錢收進抽屜,隨即轉頭不情不願地準備去給謝臨淵做奶茶。

然而就算是這樣,謝臨淵這個輪回者似乎還沒有要徹底放過他的打算。

謝臨淵:“我剛剛遞出去的那張錢麵額這麼大,難道你就不找零錢的麼?”看來他不僅想要白嫖奶茶嗎,同時還想要含淚倒賺幾十。

“那個……我們這是一家高價位的奶茶店。”店員覺得自己是真的要受不了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在對方意味不明地看著這個小店麵,用眼神訴說“你們高價位奶茶店都這麼簡樸麼”的時候,編了個借口把人敷衍過去的。

店員把兩杯打包好的奶茶塞進對方手裡,終於成功把人送走了。

而在事後打開抽屜一看,那張算得上是他前輩的冥幣果然消失了。

……

另一邊,已然走出去一段距離的謝臨淵把兩杯都插上吸管,他從口袋裡掏出時煜放到其中一杯奶茶的杯口,示意對方可以直接趴在吸管上借著他的手喝奶茶。

“之前聽你說話,我就看你好像不是很高興的樣子。來,喝點奶茶消消氣,吃點甜食心情會變好的。”如果忽略掉不久前時煜被白嫖的經曆,那謝臨淵的這句話說得確實還能算是貼心。

被放在奶茶杯口的時煜沒忍住,當場就冷哼了一聲。

消氣?吃甜食或許確實能安撫心情,可謝臨淵恐怕永遠都沒有想過,當對象從人變作是一張不想被花出去的冥幣後,這情況就又該另當彆論了——

本來最開始還沒什麼,時煜當時差點都要直接認命了。但在謝臨淵買完這杯奶茶後,他當即就燃起了繼續奮鬥的決心。

恐怕短時間內,他都不會忘掉自己被對方一句“錢來”喊過去後,那驟然從慶幸變成失望的心情了。

謝臨淵就著吸管喝了口奶茶,轉頭看著除了冷哼了一聲外就沒有彆的動作的時煜。他沉默了片刻,隨即換了個方式招呼對方:“你不喝麼?這奶茶喝著其實還不錯的,或許那個高價位奶茶店的高價位就都體現在了這上麵。”

“如果你不喝的話,等會兒剛好就給我吧。畢竟是用了二分之一個你專門換回來的呢。”

原本時煜是不可能會搭理對方的,在這之前的兩個副本裡,那些負麵情緒一直都被他自己控製得很好。

可這話一出,再加上之前發生的那一係列致使時煜直接破防的事情,怒火之下,還真對謝臨淵做不了什麼的時煜情緒本就有些失控,聽他這麼一說,當即就解開了係在冥幣上的紅繩,把被卷在裡麵的冥幣正麵的人像靠上吸管的管口。

繪在紙幣上的人像五官有了變化,在對著謝臨淵做出了一個憤怒的表情後,當即張大了嘴對準吸管咬了上去。

……喝不喝奶茶不重要,反正讓謝臨淵喝不成這杯奶茶就很重要。

時煜大口喝奶,直到泛著涼意的奶茶入口,他才後知後覺地從這幼稚的賭氣中回過神來。

在拆分自己五官的這方麵,厲鬼的身份就是要比那些輪回者要來得更加輕鬆得多。他將紙麵上繪著的眼睛挪到了背後,看了看謝臨淵的表情。

果然,和他所期待的畫麵不同,現在的謝臨淵甚至還直接就帶上了一抹笑,看著心情好像還挺不錯的樣子。如今的這個結果就是對方所期待著的那個,情緒上來之後果然會影響到他做事的冷靜。

他在進入副本後都做了些什麼?時煜直到此時才像是慢了半拍似的回想到這個問題。

——抗拒和謝臨淵在同一個副本?去和其他同事抱怨求安慰?這短暫的小半天裡看似發生了很多事情,但他卻並未做出任何符合自己如今身份的操作。好像在看到謝臨淵的出現後便篤定自己的反抗全無作用,於是連那些預想準備好的嚇人方案也直接歸類於“無用功”,而後便無所作為。

所有發生的一切,而他做出的所有反應,這些全部都處於被動,而非過去的主動。

時煜如夢初醒般地發現了這一切,他強製性地把自己的情緒從憤怒中抽離,儘量讓自己保持一個客觀的立場來看待這件事情,繼續往下剖析。

……畢竟在抽到和謝臨淵綁定後,他未來還要和謝臨淵一起度過叫鬼窒息的五天。他必須得冷靜處理看待他和謝臨淵之間的關係,這樣才能盤活這場局。

時煜拿出了自己當初觀看恐怖電影時,一幀一幀地總結分析電影中厲鬼的各種經典嚇人做法的細致態度來應對現在的麻煩。

因為當初總覺得自己不可能會這麼倒黴地撞上謝臨淵,再加上當初被評上“優秀厲鬼”這項榮譽以及迅速晉級為關卡boss的經曆,這些都讓他下意識無法正視如今發生的一切,一直以來都在用過去對付那些尋常輪回者的套路來對付眼前的謝臨淵,甚至無意識間產生抗拒心裡,逃避自己即將對上這麼一個刺頭的事實,而不是想著絕地反擊。

謝臨淵顯然就一直都不是什麼尋常輪回者,這在他第一次撞上謝臨淵後就不巧全軍覆沒的結果便證明了這一切。就光是從以前的失敗經曆來看,他就必須得做出改變,無論是自己未來的做法還是對待這件事的態度,逃避與憤怒永遠都不是解決這些事的最好辦法。

時煜無意識地咬著嘴裡的吸管喝奶茶,他簡單確定了一下自己的定位,以及和謝臨淵之間存在的聯係——

如今的他作為一張冥幣,作為一張“借命錢”,他存在的原因便是追在那些輪回者身後借走他們的命,達成在副本殺人衝KPI的目的。

現在他不巧綁定在了謝臨淵身上,而對方在這方麵的實力也一直有目共睹。此時的謝臨淵把他當做是無限製的貨幣錢包使用,不巧的是他這張“借命錢”的所謂借命在對方身上全無作用。

以他現在的實力,衝到謝臨淵這個業績是不可能的。做出這樣的判定並非是出自於恐懼,而是基於現實考量得出的真實結果。

那現在,以他的實力和身份都能做些什麼呢……

拒絕被謝臨淵拿出去當錢花,以此來拒絕謝臨淵對他和他的同事們的白嫖?

敵人太過強大,他好像竭儘全力後也隻能儘量做到這一點。可不知道為什麼,時煜總覺還有一個更優解擺在了自己眼前,就是暫時沒發現……

時煜用力喝了一口奶茶,此時杯子裡的奶茶差不多已經要被他喝空了。

……因為鬼怪無需進食,本就沒有什麼饑餓、飽腹之類的感覺,再加上奶茶也不是被他拿在手裡,他對這杯子裡還剩下多少奶茶一直都沒什麼概念。

被喝空的奶茶以及吸不上來的珍珠一起在這時候發出了空曠的“吸溜”聲。聲音算上不上輕,於是也讓謝臨淵注意到了這邊。

“喝空了還想喝?”謝臨淵看向那張喝完了一杯奶茶後幾乎沒半點變化的冥幣,難得體貼道,“要不要再去買一杯?”

不過似乎是想到了當時時煜被當做普通紙幣被花出去後的表現,回憶起了時煜在遭遇此時後表現出來的憤怒,謝臨淵頓了頓,嘗試著開始了自己其實並不算多熟悉的開解業務。

“我之前看你當時被我花出去後好像有些生氣,但其實這都沒什麼必要。借命錢借命錢,歸根結底那也都是錢,錢幣本身就被賦予了交易的價值,你沒必要對這些是抱有如此大的心理負擔。”

“而且換個角度來看,你換取了這麼多的東西,未來也將有著無儘的價值,這些其實都是你本身的潛力,這些都是你價值的體現啊。你應該對此而感到驕傲才是。”謝臨淵這麼說著,還用肯定的眼神看向那張立在奶茶杯口塑封薄膜上的冥幣。

而當時煜聽到對方說出來的這些話後,他驚呆了。

世間怎會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他聽著謝臨淵說出的這滿口漂亮話,“潛力”、“價值”,這些近乎等同於誇讚的詞彙傳到時煜耳朵裡,卻隻讓他聽出了同一個意思。

——“爺要吃軟飯”。

在時煜看來,這一切都隻體現出了這一個中心思想。

要知道,對於他們這些無需進食甚至不用休息的副本NPC來說,就算他是一張能被不斷花出去的紙幣,那些所謂的價值與潛力對他來說都能算得上是全無用處。

對方口中他的價值與潛力,最終或許也隻能在交易後儘數展現在謝臨淵這個輪回者身上。

時煜咬著奶茶吸管,他驚愕地看向謝臨淵,壓根沒想到對方居然還能如此理所當然地說出這樣厚顏無恥的話來——

高情商:我這是在發掘你的潛力,我最擅長的就是讓其他人體現出自己的價值。你沒必要為此喪氣,你該感到驕傲才是。

低情商:爺要吃軟飯。以後我在花錢的時候都會用你的。

……果然和謝臨淵比起來,他的臉皮還是太薄,他還是太要臉了。

因為之前的那段理性思考,此時的他還是下意識地壓下了心頭條件反射般出現的憤怒情緒。他的腦海中因為震驚而不斷回想起那段對話,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想得多了,他居然從中咂摸出了一點門道。

謝臨淵做人做事好像永遠都是這樣,他在副本裡的行事似乎永遠都遵循著同一個模式——那就是先在其他人心裡立下一個明確的人設標簽,然後不斷加深其他人對他這個標簽的印象。

就好比最開始見麵就給在他心裡留下了“實力強悍”的印象。這些使得他之後的每一次出手都束手束腳,以至於在第三次見到對方後甚至都快沒了要反抗的心思,全然忘記了還有個蟻多咬死象的道理。

還有現在的“吃軟飯”舉動……確實,他現在的確抗拒為對方帶來價值,但之後事情發生的多了後呢,他未來是不是會習慣於這一切,並毫不抗拒地為對方的每一次的消費買單?

……也許這一切也隻是源於對方的隨心所為,或許本人一直都沒有這方麵的可以想法。但以時煜的視角來看,它們確實真的起到了作用。

難怪他每次都會在交手時落下風。人不要臉天下無敵,古人誠不欺我。

不行,他必須得試著學習一下。

儘管這是他以前從未踏足過的領域,可他相信為了最後的勝利,自己一定能掌握這樣的竅門。

時煜又試著重新分析了一下他和謝臨淵之間的關係,他重新尋找自己在這其中所占的優勢。

他的優勢是什麼?

他的優勢直接就是他本人在這個副本裡作為那張能被無限製消費的紙幣存在啊。

給謝臨淵買吃買喝,永遠都能以自身“借命錢”的特點給對方提供金錢……往小裡說,他現在等同於一張開了智的無限額度黑卡,往大了說,他現在的身份直接就等同於金主爸爸,直接就是謝臨淵在這個副本裡的衣食父母啊。

在他和謝臨淵之間,明明給錢的通常才會是大爺,本應該是作為金主的他占上風。

可惡,要不是他沉下心理智思考,他差點都直接忽略了這樣重要的一個客觀事實。

除了他之外,世間怎麼可能還會有這麼卑微的金主爸爸。

不行,他必須要調整自己的做事態度,重整金主爸爸的威嚴。就像是謝臨淵做的那樣,隻要他能在謝臨淵心底立下“金主”的標簽與印象,掌握全場節奏那還不都是輕輕鬆鬆的事情。

雖然他事後可能依舊無法拿到謝臨淵這個業績,但除了這之外,無限遊戲也不是要求整場的輪回者必須死絕,他完全可以憑這些做到配合其他同事的行動,在其他輪回者身上衝到合格的KPI。

……就算他的做法可能會在一定概率上引起反噬,讓自己提前被送出副本,不過這就算看著是有點冒險,怎麼著也比毫不作為要來得更好。

此時的時煜看待問題的角度已經和十分鐘之前徹底不同了。

隻要他能想辦法解決借命鬼那個綁定追蹤的能力帶來的副作用,那他或許就能獲得最後的勝利。

在“金主爸爸”、“衣食父母”等身份的加持下,他開始有信心應對接下來可能會發生的一切了。

好在現在副本開場還沒多久,這對他來說也還不算晚。

時煜下定決心,開始策劃起了後續的計劃方案。

另一邊,謝臨淵看著還在咬著吸管的時煜,有些摸不準對方現在是個什麼情況。

陷於沉思中的時煜或許並不知道,當他露出紙麵上的人像喝奶茶後,那根原本係著冥幣將其卷在一塊的紅繩鬆開垂在紙杯上,此時的它看著就像是一根垂在冥幣後麵的小尾巴,像是無法控製住自己的情緒那樣有了自己的動作。

最開始,或許是因為時煜本人的憤怒與消沉,它大力地拍在紙杯外壁上,隻可惜因為紅繩本身就沒有什麼重量,對方的憤怒最終無法化作聲音儘數淋漓地展現出來。

而到了現在,也不知道時煜是想到了什麼高興的事情,那根紅繩不斷輕快地擺動著,有些像是那些因為心情愉悅而不斷擺尾巴的小動物。

——這給了謝臨淵一種仿佛在飼養某種不知名寵物的錯覺。

或許是真的因為吃了甜食後心情會變好吧……謝臨淵隨意地猜測著,並沒有什麼非要深究的想法。

他看著那個還在執著地咬著吸管的時煜,最後想想還是沒有把手上的空紙杯扔掉。

……

與此同時,小鎮的另一個角落裡,被拆開打散放在這裡的一個青年輪回者經曆了掙紮後,終於下定了決心準備離開房間,打算出門探查一下小鎮的具體情況。

和尋常大多數在副本裡掙紮求生的普通輪回者相同,青年在這方麵實在沒有多經驗與勇氣,於是每次通關副本的樣子看著都顯得很狼狽。

他拿起茶幾上的鑰匙,深呼吸一口氣準備走出這間算不上多大、或許也算不上有多安全的出租屋。

也就是在他打開門的時候,門外的場景映入了他的眼簾。

插著三支香的香爐就擺在他的門口正中,一個人正對著他房間的門跪在香爐後麵一點的位置,臉上露出了一種接近於瘋狂的狂熱神情,正嘀嘀咕咕地在說些讓旁人甚至都聽不懂的話。

似乎是察覺到眼前的門開了,那人抬頭看向正準備出門的輪回者,臉上的癡狂隨即迅速化作了憤怒,霎時儘數傾瀉在了青年身上:“你在乾什麼,你準備做什麼?!”

“回去,回到房間去,不要在這種時候礙事,褻瀆了我的虔誠。”說到激動處,那猙獰的鬼相穿出了這位虔誠信徒的皮囊,顯露在了這位倒黴輪回者的眼前。

最開始,青年確實被嚇得想要縮回房間,不敢在這種時候衝出門去。但隨即,很快的,一種比眼前鎮民的瘋狂要來得更恐怖也更有壓迫感的視線直直地投在了他身上。

有什麼東西正在一直注視著他。

青年的腦中瘋狂響起警報,他感覺到此時的房間陡然變得危險了起來。那是一種與不久前的平和截然不同的氛圍,那個插著三支香的香爐似乎是在剛才引過來了一些東西。

有什麼東西正現在在他身後一直注視著他。

青年徹底失去了回頭的勇氣,他張著嘴無聲地尖叫了一聲,連恐懼都不得不想辦法收斂克製。他手哆嗦著甩上門,門板磕在門框上的聲響響徹了整層樓。

無視露出了猙獰鬼相試圖阻攔的瘋狂惡鬼,他一路向下衝出了這棟樓,不敢回頭。

可是無論他跑出去多遠,無論他如何躲藏,那道惡劣地投在他身上的視線卻從未收斂消失。他隻知道一路埋頭往前衝,直到他撞上了一個人……

帶著溫熱觸感的皮膚終於喚回了他的部分神誌,有那麼一瞬間,青年感覺到了那道長久注視著他的視線驟然消失遠去。

不會是自己的隊友吧……他這麼想著,正有些欣喜地抬頭看過去,隨即在看清眼前的場景後,臉上的表情當場凝固。

在他眼前,一個拿著杯奶茶的年輕男人正垂頭靜靜地看著他。明明剛才的自己都因為那個相撞的力道而踉蹌了幾下差點摔在地上,對麵的人卻似乎全然沒受到半點影響。

或者說,對麵的那個年輕男人真的是人麼……像他們這樣的輪回者,連融入這個古怪的小鎮都顯得勉強,哪來的閒情逸致和那些不知道是人是鬼的鎮民打交道買奶茶。更彆說,在進入副本後,無限係統並未給他提供半點金錢上的援助。

青年的視線看向那個被對方抓在手裡的紙杯,視線最終順著一條垂下來的紅繩凝固在了那張立在紙杯上的冥幣上。

明明雙方之間的距離離得這麼遠,他卻能清楚看到,紙幣上印著的人像突然對他笑了笑。

……剛才那道長久注視著他的視線,真的不是因為眼前這個偽裝得更好,也更為凶殘的厲鬼,於是才不得不收回去麼?

“啊!”回過神來的青年短促地尖叫了一聲,隨即像是才反應過來什麼情況似得,咬著牙驚恐地往後退。嘴唇被他無意識地咬得鮮血淋漓,他卻仿佛對這一切都毫無所覺。

直到退出去了一段距離後,確認眼前的惡鬼沒有撕破偽裝對他下手的念頭後,他轉身,隨即逃亡其他陌生的街區。

而他能感覺得到,無論是那張冥幣,還是那張冥幣的主人,它們都在一直注視著他離開。

這讓他不自覺地跑得更快了。

……

副本NPC聊天室裡,在時煜看著那個青年輪回者轉頭逃開後,一句來自於其他同事的留言被發了出來。

【你們有誰看到了一個在街上瘋跑的輪回者了?他差不多已經被我嚇到一半,晚上估計也不敢回家。記住他的臉,我們今天努把力,說不準就能把這個業績拿回家了。】在聊天室裡說話的應該是時煜那個直接在彆人家門口燒香嚇人的同事,此時他正在群裡詢問青年的消息。

時煜不久前才把人嚇走,見狀忙出聲回答道:【他剛剛不巧撞上我,剛才看著是正朝著西邊的方向跑的樣子。】

然而在時煜的留言出來後,其他人的關注點卻似乎瞬間有了變化。應該是副本開場時因為看見謝臨淵的臉從而在群裡震驚問話的緣故,他的同事都大致清楚他如今綁定的是謝臨淵。

此時看見時煜說見著了這個輪回者,便不免想到其他更糟糕的可能。

【他撞上了你,那他豈不是碰到了謝臨淵?哇,這也太倒黴了點吧,眼見著就要拿到手的業績。】

【那個bug現在什麼反應,他是不是追上去打算要普度眾生了?】

時煜偷偷看了看謝臨淵的反應:【沒有,你們抓緊時間,那家夥現在還沒有什麼反應。】

【不過就算是追上去了也沒用。剛剛我試著嚇了嚇他,他現在八成把謝臨淵也當做是什麼NPC了,見著麵後估計第一反應就是扭頭跑,無論之後說什麼來解釋,在這樣的第一印象下估計都沒轍。】就在看到那個青年的同時,時煜就從對方的驚恐的臉上捕捉到了訊息——這是一個不用費多少功夫就能衝到手的業績。也就是因為這個,時煜冒險在謝臨淵的眼皮子底下做了點小動作。

其他同事見狀忙出聲誇讚。

【乾得漂亮,我們一定不會辜負你的努力,拿下這個業績。】

【小時,你做的很棒。你就安心地去吧,我們一定會在副本裡好好收尾從KPI的。】

辜負努力,安心去吧……也不至於用這麼不吉利的說法吧。

時煜正想說些什麼,頭頂卻傳來了謝臨淵的聲音。

“你剛剛做了什麼?”謝臨淵聽著似乎沒什麼感情的問話傳了過來,他果然察覺到了自己的小動作。

“什麼做了什麼?我能做什麼?”時煜一個激靈,當即迅速反應過來現場情況,並試圖把這件事直接敷衍過去。

他抬眼對上了謝臨淵的視線。

儘管在不久前就認清了自己作為金主爸爸的身份,確認了自己在雙方對峙後也能有優勢的特殊地位,可在看清謝臨淵的臉的同時,出於之前兩個副本接連失利的經曆,時煜的心頭還是一陣狂跳,說謊的緊張感也讓他下意識地收緊了紅繩,在紅繩末尾不自覺地一連打了好幾個小結。

時煜不斷在心裡鼓勵自己:拿出當時謝臨淵說自己要吃軟飯時還顯得格外理所當然的態度來啊,以他現在的地位,哪用得著看謝臨淵的臉色吃飯,說話一定得硬氣點。

作為謝臨淵的衣食父母,此時的他本該無所畏懼!

他這麼想著,嘴上卻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緊張的緣故,說出來的話還是有些軟趴趴的:“誰知道他突然怎麼了,那副話也不說轉身就跑的樣子真的很傷我的心啊。”

“這明明就應該是他的問題,我都沒想到這個世界上居然還有人不愛錢的。”在這種稍顯弱勢的話語中,時煜不斷自我勉勵,最終還是勉強展示了一點他從謝臨淵身上學到的不要臉的精神。

……當然,如果是謝臨淵,此時對方估計還會在末尾再加上一句“我天生就該人見人愛,他跑了說明他本來就不正常”的倒打一耙的話,以此來在其他人心底加重自己本就沒錯的概念,隻可惜以時煜的臉皮來說,他就隻能做到這種程度了。

“是麼,那你還真是個人見人愛萬人迷。不過你是不是也得學著矜持點,彆見人就笑。”得到這樣的一個答案,謝臨淵順著對方的意思繼續往下說了幾句。他看了看那張羞恥到無意識哆嗦的冥幣,之後倒也沒再說出些彆的什麼話來。

或許是因為清楚對方轉身就跑也有自己的原因在裡麵,他把時煜塞回口袋,隨手把手上空了的紙杯扔掉,沒再繼續往下追究。

而對方的這個態度顯然也給了時煜莫大的鼓勵。

——果然,他想得沒錯,在他和謝臨淵之間的較量中,他現在的身份也還算是勉強占優。就算是想對他動手,這麼著也得考慮考慮之後幾天的生活費問題。

不過他說話做事的態度還是不夠尋常金主那樣硬氣,他之後果然得在這方麵想辦法加強一些。

……或者說,相比起這種過於委婉且並不算擅長的言語暗示,他還是得找個機會直接捅明這段單方麵的金主關係。不然謝臨淵一直反應不過來,對著金主爸爸一直大呼小叫的,那這也都不算是事啊。

……

在外麵大致逛了一圈後,謝臨淵回到了那間由無限係統分配的出租屋。

隻是才走到樓梯口,謝臨淵就看到了那個發生於他門外的異常。

一個陌生的鎮民拎著香爐偷偷摸摸地蹭到了他門口,鄭重地把點燃的香插/進了香爐裡,嘀嘀咕咕地正說些什麼。

如果湊近了聽,大概還能聽明白對方此時說的都是些什麼。

——“這就是我為您準備的祭品,希望您的喜歡。”

這就是此時他嘴裡不斷瘋狂重複的話。

謝臨淵看著那個陌生背影跪拜的方向。他按著自己今天出門的所見所聞大致算了算具體方位,發現那就是正對著神廟的方向。

如果把門口那個放著香爐的位置比作是香案,那他的那間出租屋或許此刻就等同於是盛放著供品的供桌。

對方正試圖把他獻給那位鎮上所有人都崇敬著的真神。

謝臨淵當場從隨身空間裡掏出了時煜無比熟悉的那根棒球棍。

時煜立刻就在副本NPC聊天室裡試圖出聲告知對方:【謝臨淵回家了,正在他門口過劇情的都注意點,我看他都拿出武器了,抓緊時間快跑!!!】

估計是大家在過劇情卻沒人看的時候都會喪失對表演的儘職儘責,開始喜歡摸魚,時煜看著不遠處的那個背影一個激靈挺直了脊背,當即站起身拎著香爐一個健步衝進了隔壁房間,身影徹底消失在了樓道裡。

而在被當場抓包逃跑的同時,他還不忘在群裡抱怨回複:【不是,他怎麼直接就這麼回來了?剛剛那一段時間裡都不見得他回來,我好不容易趕這最後的場子,專門趁著沒人的時候過劇情,他怎麼就碰巧回來了?】

時煜:【你應該在剛才就先把其他輪回者那邊的劇情放一放,直接就過來過劇情的,剛才他一直在外頭瞎逛。】

險些被抓包打死的同事:【嗐,這不是看其他輪回者都因為來到的陌生的地方,被自己嚇得沒出門,一時貪心就沒忍住先趕了他們那幾個場子麼。不過我也是真沒想到,小時你居然還待在副本裡。】

時煜:【嗯,湊巧暫時有了點對付謝臨淵的思路。以後為了方便起見,我也可以試著給你們報一下謝臨淵的坐標,也算是方便你們行動了。】

【那這感情好啊。】

說到這時,群裡也有不少同事跟著被一起炸了出來,把這話滿口應了下來。甚至不少人還表示,在未來行動前,他們平時也可以在群裡接力報坐標,配合完成這次的任務。

副本NPC聊天室的這些對話,謝臨淵自然是半點都不知道的。他的視線掃過放著時煜的口袋,提著棒球棍拿出鑰匙走進門。

……在他看來,這發生得還是顯得有些過於湊巧了。

……

傍晚,差不多也算是到了該吃晚飯的時候了。

時煜看著謝臨淵帶著他出門,而他也在考慮了小半天後,最終還是做出了一個稍顯冒險的決定——

現在差不多也是時候該想辦法讓謝臨淵認清楚自己吃軟飯的立場了。

於是在謝臨淵隨便找了家餐館吃完飯後,原本還正乖巧地呆在他口袋裡的時煜再次消失了。

而這一次,他卻再不能像是之前那樣把那張冥幣直接喊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本節副本內容:軟飯天師和他的金主冥幣

時煜:你要認清楚自己的立場,擺出一副吃軟飯時該有的合格態度來(指指點點)

……

第28章 精英怪

“先生, 請問剛才是您的行為藝術表演麼,看著確實還挺有趣味的樣子。”店員看著謝臨淵站在前台連打五個響指,禮貌地恭維道。隻是他臉上的表情看著實在過於僵硬, 讓人總不自覺地去猜測對方說出的這些話是否真的發自內心。

“隻是就算是行為藝術家, 本店也概不允許賒欠呢。按照鎮上的規矩, 您這樣的行為最後可能會直接被拉進本鎮的黑名單, 很有可能也會讓您計劃中未來的美好假期都隨之泡湯哦。”

店員說出了這樣一條針對逃單輪回者的副本設定,這大概也就是他在這之前敢按著其他人的說辭出聲打趣調侃的原因了。隻是和他話語中體現出來的那種硬杠到底的硬氣不同,此時他的上本身不自覺地微微後仰, 似乎是真的在擔心眼前的輪回者會直接對他下手。

謝臨淵覺得對方乍一開口時的說辭聽著還真讓人覺得熟悉。他很快就想到了上個副本同行的陳星宇,由此得知了店員背後真正想說這些話的人。

也不知道對方是怎麼想的辦法克服了生理上的因素, 拒絕回應他的召喚,他從這算是能看出來時煜堅決不想配合的決心了。

……要知道, 他這一手在以前幾乎就沒有失手過,哪個妄圖糾纏上他取他性命的鬼物最後不都是直接被他這樣喊到自己麵前,在錯愕下被儘數反殺。

看自己叫不過來時煜,謝臨淵索性直接放棄了原本的打算, 看向店員問道:“那除了黑名單外,這事還有沒有彆的什麼解決辦法?”

店員:“本來是沒有的, 不過偉大的真神曾告訴我們必須待人和善。這樣吧, 你可以去我們後廚刷盤子抵賬, 直到你的勞動成果最終能抵上這麼一頓飯錢。”

“如果您對此沒有什麼意見的話, 我這就帶你去後廚?”

謝臨淵應了一聲:“行,那你現在就帶我過去吧。”

……

通常來說, 在這種無限遊戲的副本裡, 遇到這樣的情況下, 後廚怎麼著也該給這些沒錢付款於是刷盤子抵賬的輪回者提前準備幾個厲鬼同事, 讓這些輪回者充分體驗到無限遊戲的恐怖逃殺特色。

隻是當這個對象換成是謝臨淵後,為防懲罰沒到位,最後自己還會因此而賠上幾個弟兄,店員口中的刷盤子就變成真的刷盤子了。

因為有提前收到消息,為防謝臨淵盤子刷到一半跳起來打鬼,後廚的同事在謝臨淵進門後就儘數散開離場,把整個後廚讓給了謝臨淵讓他自己發揮。

店員指著水池邊上堆疊在一塊,摞起來估計都能抵到天花板的臟盤子,對著謝臨淵示意道:“之後你就在這裡乾活吧,如果沒問題的話,我就先走了。”

也不等對方出聲,他說著轉身就出了後廚,隻留下謝臨淵一個人呆在這空曠的後廚。

不過謝臨淵也在這沒呆多久,在確認了後廚甚至是外麵的走廊都沒有什麼NPC出沒後,當即按照自己感應中時煜的位置找了過去,試圖找回那張不知道用什麼辦法把麻煩躲過去的冥幣。

他順著時煜綁定他後同時給他帶來的位置指引找了過去,很快就找到了店鋪外間。而此時,不隻是時煜,就是剛才那個把他引到後廚的店員也正好就在這裡,看模樣兩人之間好像還挺熟的樣子。

“好了麼,快解開了麼?”應該是為防自己一個不小心就被謝臨淵一個響指喊過去,不久前的時煜索性直接就用紅繩把自己牢牢地捆在了桌腿上。見自己的同事廢了好一番功夫還沒能把繩子解開,忍不住出聲催促了一聲。

此時,店員正坐在地上,扒著桌腳想辦法解開那牢牢把自己捆住的時煜:“不行啊,哥,你這打得全都是死結,這壓根就不好處理。”他為難地小心處理著一個牢靠難解的死結,要不是大家早就沒有流汗的功能了,此時他怕是急得冷汗都要下來了。

時煜跟著歎了口氣:“我也沒彆的辦法啊,主要是要不這麼乾,我當時估計就直接被那家夥一個響指直接喊過去了。”

“要不我們臨時再給他多送點臟盤子過去拖時間,彆回頭繩子還沒解開,他就刷完盤子直接走人了。而且我覺得吧,臟盤子多了也能營造出一種臟亂差的糟糕境遇,讓他從心理上產生疲憊感。等回頭我這個付錢的金主腳踩五彩祥雲閃亮登場後,還能讓他以更快的速度認清楚自己的立場和態度。”

店員聽完了居然還真敢應下來:“應該刷不完,那麼多盤子要是一下子就能刷乾淨,我敬他是個人物。不過你說的也有道理,等我之後解開這些死結後,我馬上就過去給他再加點碼。”

時煜考慮得顯然很充分:“嗯。順便回頭你再拿個熨鬥啊或者彆的什麼厚書啊,想辦法把我的紙麵壓壓平。我現在這情況估計也做不出彆的什麼打理自己的合理舉措,隻在在這方麵下功夫了。”

“等回頭我這一張平平整整的冥幣閃亮登場,對比周遭環境,直接就能給人帶出一種金主範的優越感。”

確實,一張被揉成一團的冥幣和一張整潔的冥幣比起來,自然是後者看著顯得更為體麵。店員正想應聲,結果話還沒說出口就察覺到了一個驟然急促起來的呼吸聲。

他和時煜互相對視了一眼,隨即起身搜查周邊的情況。然而很可惜的是,他最後還是沒能找到聲音的來源。

與此同時,另一邊,謝臨淵在其他NPC都沒反應過來是個什麼情況的時候便閃身回到了後廚。

一想到當時那兩個NPC一本正經的談話,他沒忍住又漏出了幾聲笑。想想當時沒忍住差點當場樂出聲來,這看著還真挺不應該,不然他估計還能在門口附近多留一會兒,聽到些更有趣的東西。

不過……踩著五彩祥雲贖人的金主、金主範的優越感,這花樣弄得還挺花裡胡哨啊。

謝臨淵並不知道,店員和時煜的舉措完全就是死馬當活馬醫,逼到最後隻能想出這麼個離譜的辦法碰運氣。他順著時煜不久前說出的那些話想象著之後會出現的場景,覺得那場麵估計會特彆逗趣有意思。

出於這個心理,他最終決定暫且配合一下後續時煜的行動。

……

之後沒多久,應該是那段打出一串死結的紅繩終於被解開處理好了,店員又端著一摞盤子走了進來,他看著站在水池旁邊帶著手套的謝臨淵,把手上的臟盤子放到了對方手邊。

出於對謝臨淵實力的忌憚,擔心自己多做多錯直接被提前送出副本,他也不敢多看,把臟盤子一放轉頭就走出了後廚。

而緊接著,時煜很快也跟著登場了。謝臨淵用餘光觀察了一眼,那平平整整的一張冥幣出現在那,完全叫人想象不到幾分鐘前他被自己捆在了桌腳上,看著果然很有金主的霸氣和優越。

“刷盤子很辛苦的吧。”時煜拿捏著自己說話的強調,試圖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金主的模樣。好在他之前也有過類似的工作經驗,此時臨場更改的角色設定對他來說難度倒也不高。

謝臨淵很配合地應和道:“對啊,很辛苦,我無比想念不久前您給我買單時的快樂。我知道我錯了,我當時就不該用那種不尊重的態度來喊你為我買單。”

時煜提前準備說出口的話在麵對這樣配合的認錯態度後,一時竟然都有些卡殼。沒想到謝臨淵這家夥以前做人做事這麼狗,刷上幾個盤子居然就能洗心革麵。

時煜覺得有些不對勁,但這時候顯然並不是追究這些的時候。他頓了頓,刪掉那些提前準備好的訓誡話語,問:“那你既然認清楚了自己的錯誤,看明白了自己的立場,你這時候應該清楚要怎麼喊人才算是合適了吧?”

“當然,”謝臨淵繼續配合著往下演,理直氣壯道,“老大,請給我買單。”

話裡看著像是帶了個禮貌的“請”字,說起話來確實一如既往地不客氣,把句子裡的“我”換成“爺”估計也不會有多少違和感。

時煜心裡越發覺得眼前的這些看著有些不對勁,他甚至懷疑當時自己聽到的那聲響動的主人是不是就是謝臨淵。不過想想自己說出的那些大言不慚的話,甚至還直言讓店員給對方加活,兩人熟稔的態度看著甚至都像是提前計劃好了一起仙人跳,時煜又把這點懷疑抹消了。

……在他看來,在有絕對的實力作為倚靠的前提下,要是發現有誰這麼算計自己,他肯定是要生氣動手砸場子的。

不過覺得不對勁的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時煜斟酌片刻,正想繼續再說幾句訓誡的話,於雙方話語的推拉之中加深“金主”的印象,轉頭就看見了那堆沒洗出多少個的臟盤子,察覺到了問題。

——或許對方在進入後廚時就沒打算乾活,他一定藏著些什麼解決問題的辦法。

擔心自己接下去的逼問反而會弄巧成拙逼問出更多的逆反心理,時煜止住了原本打算說出口的話。畢竟這個副本裡,他們這些NPC在這個時候確實還沒有什麼能徹底把人克製住的辦法,彆回頭惱羞成怒之下談話崩潰,反而讓他直接動手抓上其他同事幫他乾活,這是真的賠了夫人又折兵。

時煜見好就收,得到一句“老大”也算是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沒變成無用功。他翻進謝臨淵的口袋,示意對方這時候可以拿他去付款後,把人贖出了餐館,

這也算是另類緩解他同事的工作壓力了。

……

傍晚,趁著天色還未徹底暗下去,謝臨淵帶著時煜回到了出租屋。

隻是才用鑰匙打開門鎖,謝臨淵就發現了不對勁。

掛在玄關牆壁的掛畫裡,越發濃鬱的鬼氣正朝著這裡聚集。

如果說最開始進入副本時,因為這個副本的小鎮本就顯得不正常,彌漫於空氣中的鬼氣由於那個小鎮所有人供奉的真神的存在而顯得尤為濃重,超出平常,使得他的感官也因此而變得遲鈍,讓他最開始甚至都沒能察覺到這掛畫裡的問題。但在這醞釀積聚了一個下午,在這個即將步入黑夜關鍵時間檔口,至此謝臨淵也算是終於發覺了問題。

他反手關上門,站在掛畫前看著畫麵正中濃縮成一個小點的人影,突然轉頭朝著自己口袋裡的時煜,已經是很順口地加上了代稱前綴問道:“老大,這是你的熟人麼?”

謝臨淵口袋裡,聽到他說出這話的時煜隔著一層薄薄的布料和掛畫裡的同事對視了一眼,然後便齊齊朝著謝臨淵的方向翻了個白眼。

熟人?或許以前算不上熟悉,離開副本後他們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再見上一麵,但在他們都倒黴地在抽簽裡抽中了三號後,他們兩個現在就是異父異母的好兄弟。

“看來是不熟麼?那現在怎麼辦,有個厲鬼進了我們的房間,”謝臨淵把口袋裡的冥幣小心掏出來,對著掛畫正中的人影,他此時說話的語氣全無半點其他輪回者在此時該有的恐懼,“老大,我有點怕,您能不能救救我?”

時煜看著近在咫尺的同事,覺得這畫麵著實看著分外眼熟。

他當場夢回上個副本謝臨淵的騷操作,感覺又回到了自己和關卡boss麵對麵內鬥的那個瞬間。

他把自己的眼睛轉到直麵背後,看著對方麵上一點都沒有變化的臉色,完全看不到半點對方話語裡說形容出來的害怕。

……難道真的要在這種時候再和自己的同事內鬥鬥上一場?

時煜咬牙,隨即隨機應變地代入了自己的金主新身份,在心裡不斷暗示自己要像是謝臨淵那樣無恥後,換了個話茬訓誡道:“小謝啊,你這個思想看著有點問題啊,隨便看到個厲鬼就覺得他想對你下手。彆總把人想得這麼壞,你看看我,我給你花錢,我給你買吃買喝,我也是厲鬼啊,但你看我對你多好,我們之間的相處得就還很不錯。”

“或許他本來就沒想著要對你動手,拆散我們這段人鬼之間能互相理解的難得的關係,他就是想來投靠加入我們這個和諧友愛的人鬼大家庭啊。”

“對啊對啊,你為什麼一定要把我想得這麼壞呢,大家都是好朋友,我還什麼都沒做過呢。”掛畫裡的人影也跟著認同地點頭,但因為畫中人像不大,於是這點頭的幅度看著也不大明顯,無法充分體現厲鬼本人的誠懇。

謝臨淵:……

作者有話要說:

七夕特供小劇場:

時煜:他不是來拆散我們的,他是來加入我們的。你不要總把人想得這麼壞,大度點,快接受這一切。

謝臨淵:……(感覺頭頂有點顏色)

……

第29章 精英怪

謝臨淵看了看手上的冥幣, 他看著手上的紙幣從邊緣開始泛紅,也不知道是義憤填膺還是彆的什麼原因,反正模樣看著像極了常人撒謊後耳廓發紅的模樣, 一時有些無語。

他覺得對方這話說出來可能連自己都不信。

時煜看謝臨淵垂眼看著自己不吭聲, 以為對方是不相信他的說辭, 忙再接再厲地繼續補充道:“小謝, 你一定要好好改掉過去的那個壞毛病,再睜開眼看看這個世界,看看我。你看這個世界哪有你想象中的這麼糟糕。”

“而且說真的, 在你之前,或許還是小畫比你要更早在這裡定居呢。他都願意和你分享自己的家, 你怎麼能把他反過來趕出家門呢。”

畫中人影配合地掐出幾句哭腔:“嗚嗚嗚,二哥, 我真的不想就這麼離開這個家。你要相信我,我真的從頭到尾都沒有過要害你的心思。就是早上您還沒發現我的時候,我都安分守己沒動過一點歪心思。”

……當然,沒動歪心思的最主要原因是因為打不過。隻不過這個極其樸實的理由實在不方便在這種時候說出口, 這容易破壞那些好不容易才營造出來的氛圍。

謝臨淵都不知道這個畫中鬼到底是又想到了些什麼,由此突然改口來了個這樣的稱呼。甚至他都不知道, 明明半分鐘前時煜說的還是“他想加入這個家”, 這會兒在另一個厲鬼口中就直接過渡成了“我不想離開這個家”。

而在場似乎除了他之外, 其他人卻也對此適應良好。在聽到畫中鬼的辯解後, 時煜也把紙麵上的人像轉過來看向他,期期艾艾地喊了句“二弟”, 瞬間讓他夢回三國演義。

謝臨淵看著眼前的這場感天動地兄弟情, 在確認了那張掛畫對他無害後, 順手把手上激動到哆嗦的冥幣放到了畫框上讓它們互相交流感情, 自己穿過外麵麵積不大的客廳,走到了臥室。

……

夜晚,眼看著天色越來越暗,這座籠罩於暗色下的小鎮看著也顯得越來越危險,白天在自家門口,被插著香的香爐和祭拜的NPC嚇到半死的青年輪回者戰戰兢兢地捏著鑰匙,最終還是選擇原路返回,回到了那間無限係統分配給他的出租屋。

他聽到身後仿佛有窸窸窣窣的腳步一直跟在他的身後,仿佛就要這麼一直長久地跟著他回到住所。然而當他停下腳步轉頭看向身後時,身後那條一直綿延至黑暗中的小路表麵上看著又像是沒有半點異樣。

青年就這麼忍著害怕一路回到了住所。當他站到房門前用鑰匙開門時,他感覺無數道惡意貪婪的視線直直地捅穿了他的身體,耳邊也跟著傳來了不少意義不明的囈語,仿佛此時正有什麼人站在他身後談論著他。

這讓他拿著鑰匙的手也不自覺僵硬顫抖,鑰匙在鎖孔外磨蹭了好久才成功打開這扇緊鎖的房門。

所幸當他打開門後,所有惡意的視線和含糊的囈語都在這一刻遠去,這讓青年至此終於能鬆開一口氣。

他抬腳走進房間,行走間腳尖卻像是突然就踢中了什麼堅固的東西,腳趾在這樣反作用力的力道下被咯得生疼。

他下意識地想要低頭看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青年終於發現了不對勁。

在他眼前,一尊十幾公分高的木製雕像就這麼立在玄關走廊正中。明明就是這麼個看著再輕巧不過的木雕,居然在被一個成年男性踢中後反而還穩穩地立在原地。

……當然,假使他今天大著膽子去鎮上的神廟看一看,就能發現這個木雕上的人像就是這個小鎮上的住民所共同崇拜供奉的對象,從而迅速發現問題。

青年看著這尊木雕,不知怎得居然感覺有些神誌恍惚。他耳邊響起了鳴奏的慶賀禮樂聲,一個魁梧威嚴的神明就這麼突然立在他麵前等待他的參拜。

他下意識想要俯身跪倒,耳邊的禮樂聲卻在倏忽間就有了個生澀的停頓。也就是在這個瞬間,那位魁梧威嚴的神明露出了猙獰的鬼相,腳邊堆積成山的鮮花和供品也變成了累累的白骨。

青年瞬間清醒了過來,他掙紮著往後退了幾步靠在門上,驚疑不定地看著這個神像,卻發現木雕的模樣與印象中不久前的模樣有了不同。

木雕對著他笑了。

那本就該像是個悲憫而莊嚴的笑容,出現在這樣的一尊木雕上卻顯得格外吊詭。

難道他今晚就要和這麼一個東西一起過夜麼……青年看著木雕,感受著自己壓抑到仿佛要隨時崩壞的理智,最終尖叫著衝出了門外,最終淹沒在了無儘的夜色裡。

……

與此同時,謝臨淵走進了臥室。以防萬一,他還在臥室門的門後貼上了一張符籙。

也就是在他轉身貼個符籙的功夫,在這個並不算大的臥室裡,原本還能算是平和的氛圍在這一瞬間顛覆。

耳邊傳來陣陣飄忽的禮樂聲,它仿佛在誘惑這個房間裡唯一的一個活人,教他跪下聽從神的教誨。

隻是這個活人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很是叛逆。

謝臨淵掐了個咒隨意打散眼前的虛像。他走上前,俯身撿起了這尊木雕。

聽著耳邊還在絮絮叨叨地被倔強奏響的曲子,謝臨淵沒忍住,順口來了句:“會不會彆的什麼花樣?你這來來回回就一個調調,要是再多來個催眠曲,說不定我還能留你到明天。”

木雕不吭聲,依舊倔強地彈奏著那曲獻給神明的禮樂。

謝臨淵本來是想直接砸碎這個看著本就不詳的木雕,但轉念一想,最後還是留手,隻在木雕背後貼了張鎮壓的符籙,隨手塞進了抽屜裡。

通常來說,進入副本後的第一個晚上,輪回者們經曆的遊戲難度實際上並不會太高。隻要能穩住自己的理智不作死,那往往就能成功度過這一天。

相比起什麼致命的殺招,這個木雕在這種時候出現,它起到的提示警醒意味反而比明麵上的嚇人意義更多一些。

它的存在就是在提示這些輪回者,通關副本的線索和這個真神息息相關。它的出現就是在警醒這些輪回者,四天後這個小鎮就將迎來祭典,最終的決戰正在不斷逼進靠近,就算是恐懼害怕,也要在此期間提前去神廟看看情況。

而它的出現對於謝臨淵來說,反而更像是告誡,把一些原本一直無視壓抑著的問題都在這個過於安靜的夜晚裡重新翻出來——

比如說,那個本該好生呆在第三中學的時煜驟然出現在這個小鎮上,身上的鬼氣也隨之變得越發淺薄。

這意味著對方的羸弱並非是因為他以為的死亡,而是更多彆的東西。

回想自己過去那些並不算多豐富的副本經曆,總結所有他曾遇見的各式鬼怪,他的腦海中開始不斷地回想起時煜每次出場時的畫麵,而那些大致相似的劇情也最終在此時給了他靈感。

就像是他們這些輪回者在副本裡都有著自己必須要完成的任務,副本裡那些出場的NPC或許也有著自己必須要擔負的責任,比如說——用符合自己身份的方式殺死輪回者。

一旦失敗,這很有可能還會反過來影響到那些作為NPC的厲鬼的安危。

在這樣的無限遊戲裡,輪回者和厲鬼天生對立,所有人和鬼怪都被圈在副本裡,雙方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這本就是一個無比殘酷的遊戲,或許以前還沒有彆的什麼感覺,但謝臨淵至此算是勉強認清了這一點。

門外,此時突然想起了兩個厲鬼帶著壓抑的歡呼聲,也不知道究竟是看到了什麼有意思的東西,雙方究竟聊了些什麼有趣的話題。想起那張冥幣嘚瑟起來後估計整張紙幣都會開始發飄,那截紅繩也會隨之圈出各種古怪圖案的模樣,他不知怎麼就有些想笑。不過想起自己的那點推測,嘴角隨之又被重新壓了回去,

果然,既然相隔陰陽,雙方之間就不需要有這麼多沒必要的接觸。或許他該試著減少和時煜相處的時間嗎,這樣才能使得他避免在副本試圖求生的時候,因為旁的事物而生出沒必要的罪惡感。

但這一切真的能如他所願那樣麼……謝臨淵很快就想到了自己和時煜之間的聯係。這點聯係使得那張冥幣在被他扔進功德箱後,很快就順著這個找了回來。

不過情況或許也沒這麼糟糕,他停下自己越來越發散的思緒,試圖這麼安慰自己。

直到閉上眼臨睡前,想到副本最開始時時煜那種沉默而克製的樣子,像是直接就認了命的模樣,他又覺得這件事的最終結果或許真就是那麼慘烈。

真不知道時煜為什麼一定要出現在這裡,如果事情的後續發展真像是他當初假設的那樣,在學校裡讀上幾十年的書,然後憑借投靠國家爸爸獲得直麵所有法律之下所有天師的勇氣,這該是個多完美的最終結局。

……不過說來也是奇怪,他在副本裡遇到的這些厲鬼全無半點鬼怪殺人後帶上的混沌血腥氣,像是從頭到尾都沒害過半個人命的樣子,這些NPC身上肩負的任務當真像是他猜測的那樣麼。

……

臥室門外,時煜掛在自己同事的畫框上,兩個厲鬼就這麼在玄關的牆壁上開始了自己小小的慶祝會。

就在剛才,在副本NPC聊天室裡,時煜在聊天室裡收到了來自其他同事的傳訊——

他們的同事表示,在副本開場的第一天,他們就用合理的手段拿下了一個業績。

雖然大家都是“精英怪”水平的厲鬼,算起來也不是手上第一次拿到切實的業績,但這個副本的情況和以前經曆的那些實際上都不太一樣,在掛著謝bug名頭的副本裡合理拿到業績,這對他們這個NPC群體來說都能算是進步的一大步。

門外是兩個厲鬼互相慶祝的畫麵,門內的輪回者正陷於頭腦風暴,明明在一個出租屋內,兩邊的氛圍卻顯得尤為割裂。

……

次日早晨,時煜掛在畫框上,和自己的同事展望美好的新的一天。

也就是在這時候,他們看見了謝臨淵無視了畫框上的那張等同於無限製黑卡的冥幣,顧自離開出租屋。

“啊這,他這是怎麼回事,明明昨天還記得帶錢的,今天他怎麼不帶你?”畫中鬼看著門板被重重地闔上,謝臨淵的背影也隨之迅速消失在了門板的另一頭,忙低頭詢問畫框上的時煜。

“我也不太清楚這是個什麼情況啊,”時煜也有些摸不著頭腦,隻能放空自己的大腦回憶昨天的經曆,試探性地猜測道,“難道是我昨天嚇退其他輪回者的樣子做得太明顯,以至於讓他默默做了決定,決心除了飯點外就不帶我出門?”

“不過,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這是不是有些太過直接,功利性看著強過了頭顯得不正常。明明昨天還張口閉口喊我老大的。”

畫中鬼也有些摸不準情況:“那這要怎麼辦?”

時煜:“那也沒彆的辦法了,以防他和其他輪回者撞上組隊,我跟上去看看情況吧。”

“怎麼著我也是個專程綁定追蹤的NPC,相比起你現在寄居的掛畫,我現在的情況看著也比你要方便。這樣,我現在就過去監視他,如果今天我沒能回來,那事後的監察任務就要交給你了。”在說出這些話後,他就已經在心裡做好了在今天就將提前離開副本的心理準備了。

畫中鬼滿臉堅毅地接過這個重擔,儘管以他現在的情況來說可能還叫人看不清臉上的五官:“好的,之後就請交給我吧。”

“嗯。”時煜鄭重地應了一聲,隨即下一秒,他就出現在了謝臨淵的口袋裡。

他被謝臨淵掏出口袋,一人一冥幣互相對視,結果最終反而是對方先無聲地歎了一口氣。

看著對方臉上那隱忍又釋然的表情,估計這會兒這個輪回者是真的認命了。這給了時煜繼續開口的底氣,並出聲強烈譴責這種偷跑還不帶老大的惡劣行徑:“小謝啊小謝,我這麼相信你,相信你會出門一定帶上你老大我,你看看你,你卻一點都不真誠。你是不是除了要花錢的時候,就不會記得我這個人了。”

“你知道我在門口的時候,看到你徑直就繞開我出門花天酒地後,我心裡有多難過麼。就是昨天那一天下來,我都隻喝了一杯奶茶,光看你在那裡吃飯了,你知道我那時候心裡有多苦麼。你知道的吧,失望這種東西可是會一點點累加的。”擔心自己的話說得太過分,以至於最終達成反效果,末了時煜還適當地賣了賣慘。

謝臨淵迅速認錯,這低頭的速度都讓時煜懷疑這就是敷衍:“對不起,老大,我錯了。”

“走,我現在就帶你去吃遍小吃一條街。”

……

於是,在這一整天下來,謝臨淵當真沒去神廟,也沒去找其他輪回者組隊,帶著時煜幾乎吃遍了半個小鎮。

因為厲鬼本身就沒有什麼飽腹感,他幾乎從早上一連吃到了下午,連自己這是吃到第幾個店麵都有些記不清楚了。

最開始的時候,時煜懷疑對方是想要借此來麻痹他,用溫馴的模樣來模糊自己的目的。而當他吃到最後的時候,他已經忍不住懷疑起眼前的這個輪回者,對方是不是想到了什麼用白嫖經濟搞垮副本的損招了。

……雖然靠白嫖擊敗靈異的這種事光是看著就顯得不可能,但這一旦沾上謝臨淵這個名字,事情最終的結果看著就又顯得格外撲朔迷離了起來。畢竟謝臨淵這個輪回者本身就很神奇,無論是那超出尋常的實力還是那不同常人的腦回路。

謝臨淵的這幅樣子看著實在太不正常了,這促使著時煜最後還是頂著壓力多問了這麼一句:“小、小謝啊,你今天做的這些算是把我們‘和諧友愛’的理念體現得淋漓儘致了。這確實是件好事,但這也的確看著有些太突然。”

“我們昨晚上說的那些話會不會對你造成什麼心理上的壓力,你最近是不是又碰到什麼彆的意外了?”

“意外倒算不上,隻是突然想通了一些事情。”謝臨淵低頭看著手上那張停下了咀嚼的冥幣,直到把人看得快發毛後,這才繼續說出了後麵的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吃完了所有想吃了的,等回頭鬼氣耗儘不得不直麵真正死亡後,大家應該就不會再有彆的什麼遺憾了。”

說出這話時,謝臨淵臉上的表情堪稱平靜。相比起之前還帶著點忍耐的克製表情,現在的他可以說是滿臉釋然,仿佛在心裡默默地做了個不得了的決定。

“你放心,你一定能活著離開這個副本。”

……活著離開副本,真難想象這居然是一個輪回者對著副本NPC說出口的話。

時煜一聽對方說什麼放心,他瞬間就因為放不下心而開始不安了。

作者有話要說:

非常抱歉,各位讀者老爺們,今天就隻有這點字了,也沒有額外的小劇場。

希望看到這裡的小可愛未來都能繼續心情愉悅地往下看,等會兒就給各位讀者大老爺們開個抽獎,大家一起去去黴運!

然後之後的更新時間也會跟著改到晚上,以後大家晚九點見鴨!

……

第30章 精英怪

時煜就這麼一路忐忑地被謝臨淵帶回了出租屋。要不是作為副本NPC的他比這些參與副本的輪回者更擅長認路, 他都要忍不住懷疑對方是不是想把他帶到什麼地方悄無聲息地做掉。

當最後看到出租屋的大門出現在自己的視野中後,他居然還從中獲得了一種仿佛重獲新生般的錯覺。

時煜被謝臨淵帶進出租屋,那幅掛在牆上的掛畫在看到自己的同事總算是在最後活著回來後, 至此也算是鬆了口氣。

不過事實說明, 他們的這口氣還是鬆早了。

謝臨淵把口袋裡的冥幣掏出來放到桌上, 自己坐到茶幾邊上的沙發上, 擺出了一副好像要追究過往的談判架勢來,嘴上一開口卻是在回憶往昔:“說起來,這其實也能算是我和你的第三次見麵, 大家也都能算是熟人了。”

“不過和最開始的那副樣子相比,你最近看著真的是越來越虛弱了啊。”

在冥幣背對著謝臨淵的那一麵上, 當時煜聽到對方陡然談起這種極具衝擊性的話題,他沒忍住背著對方在視線死角撇了撇嘴:這主要還不是因為自己倒黴晦氣, 居然連著三場遇到這麼個職業選手。

就是邊上掛在牆上不出聲,默默聽牆角的掛畫在聽謝臨淵說出了這話後,都沒忍住露出了一個憐憫的表情來。

似乎是沒察覺到周圍那顯得格外蕭瑟的氛圍,看著茶幾上的冥幣默默立著不吭聲, 冥幣上帶著的紅繩跟著煩躁得擺了擺,沒得到對方回應的謝臨淵隻能繼續往下說:“我稍微想了想這個問題, 勉強也算是有了點頭緒。”

“你們這些厲鬼是不是在儘數入場後, 也承擔著某種必須要完成的責任?是不是因為這幾趟下來, 你每次都沒能達成指標, 所以才變成了現在的這個樣子?”縱觀包括這個副本在內的三個副本,好好的一個厲鬼每次都會因為各種原因而被迫安分守己, 他很有自知之明地猜測, 自己估計在這其中占了不小的比重。

……想想最開始坐享一個城堡的尊貴小少爺, 再加上如今眼前這張扔在路邊就等著倒黴蛋撿起來的借命錢, 雙方之間的地位差距居然徑直就營造出了一種格外心酸的氛圍。就是謝臨淵再怎麼鐵石心腸,也忍不住跟著在心裡歎了口氣,並因此而生出了罪惡感……儘管最開始他的確按照以前的習慣和行為準則,確確實實是毫不猶豫地徑直朝著對方下了手。

果然人熟了就是這點不好。謝臨淵忍不住摸了摸鼻子,終於開始覺得有點心虛。

而茶幾上,聽到謝臨淵說出來的這番話,那張原本看著沒什麼反應的冥幣在話音最後落下時,當即就跟著哆嗦了一下。雖然在這反應過來之後有努力地控製自己的動作,但那突然發生的下意識反應對比之前的平靜淡定,看著還是顯得尤為明顯。

說實話,謝臨淵的說法這其實已經和他們的工作日常其實已經是很相近了。時煜甚至懷疑對方話裡話外的那點小差距,其實都是因為無限遊戲“輪回者口中所有相關詞彙都會在NPC耳朵裡被儘數屏蔽”的保密措施,於是由此改動了幾個詞彙,使得他們這兩個NPC和輪回者能正常對話。

儘管不知道對方是怎麼誤打誤撞地猜到了這份上,可為防消息泄露導致的係統判定違規,時煜還是跟著認真思考了一下自己的一言一行,在確認了自己的言行並未出現任何出格行為後,才定下心神應付眼前的輪回者。

時煜決心裝傻到底:“什麼責任?什麼指標?我以前可是一直都沒聽說過還能有這種複雜的東西存在。”

謝臨淵卻是捕捉到了茶幾上那張冥幣神態動作間的細微變化,於是忽略了對方裝傻的這句話,徑直繼續往下說:“如果再這麼繼續下去,你應該會因此而散儘鬼氣,徹底消散的吧。”

“這樣,我這裡其實還有兩個能救命的計劃方案:一個是你主動與我徹底解開聯係,然後進功德箱狂薅真神羊毛。一個是在我的幫助下,通過媒介——也就是昨晚上主動送上門的木雕小神像,狂薅真神羊毛。隻要你能薅夠羊毛補充鬼氣,就算是這次的任務最後又不巧失敗了,並因此而受到懲罰,一削一減之下質量守恒,之後你就還是那個實力強悍的厲鬼。怎麼樣,你更喜歡哪種方式?”

其實按理說,謝臨淵手上還有第三個聽著更加靠譜的計劃方案——那就是讓時煜直接完成任務。借命錢借命錢,對方的任務十有八九就是和他們這些輪回者借命。隻要他能把自己貢獻出來,當個移動血包給這張冥幣加血續命,這事到這就算是結束了。

隻是謝臨淵向來不樂意做那種損己利人的事情,便直接在開口時,思考片刻後就直接代人刪去了這樣的一個可能。

時煜本來聽對方一開口就是什麼“散儘鬼氣”、“消散死亡”,就明白對方就是在這瞎蒙,說出的話其實也沒什麼根據,並確定自己在副本裡的所有言行都未觸碰係統規則。

隻是還沒來得及因此而鬆口氣,後麵那一連串的薅羊毛直接就把時煜給聽麻了,那口梗在喉頭還沒來得及咽下去的氣當即就又提了起來。

……要知道,一個副本難度高不高,副本裡的NPC能不能打,這其實大多都得看關卡boss的能力和狀態。天知道謝臨淵的薅羊毛是個什麼樣的薅法,就平時表現出來的那副“一錢在手天下我有”的白嫖氣魄,彆回頭直接就把羊給薅死了,讓這個副本中途也跟著沒了關卡boss。

時煜開始走設定,並硬著頭皮以此來勸誡對方:“啊這,小謝啊,你這會不會不太好啊。那位可是真神大人啊,祂可是個真真正正的神明。”

“你這樣不管不顧地褻瀆神明,後半生可能也會因此而過得不幸福。”

謝臨淵勸誡道:“老大,封建迷信不可取啊。”

時煜:“……不是,就我倆這情況,還能有資格說出什麼‘封建迷信不可取’的話麼?”一個是封建迷信的衍生產物,一個直接就是封建迷信本身,在談起“封建迷信”的話題後,天師和鬼怪真的有資格加入群聊麼?!

“這不一樣,在玄學界,其實魂魄的成分一直都是個值得商榷的問題。有人覺得這和鬼神沾邊,但隨著時代的進步,在並未發現什麼黑白無常後,不少人都覺得這可能更近似於一種精神體的形態,驅動著構成人體的血肉和骨骼不斷行動。”也不知道這話是真是假,是真的有這麼一回事還是全部純屬本人瞎編,謝臨淵臉上的表情看著很認真,叫旁人搞不懂這編小說一樣的故事走向是不是真的靠譜。

說完鬼怪,謝臨淵隨即又開始講述自己的職業:“而我這情況和你比起來就又有不同了,我這是保命吃飯的本事,倒也用不上封建迷信的這個形容詞。”

時煜麵無表情地看著眼前的天師,隨即遵循自己的NPC人物設定開始反駁:“我這情況和你比起來倒還挺相似的。那位偉大的真神保護著這個小鎮,庇佑著小鎮上的所有民眾。要不是因為那位大人,我現在估計連張紙幣都不是了。”

……在副本設定裡,真神庇佑著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小鎮。這也是前置劇情裡,所有鎮民都在供奉著那位真神的原因。

“好吧,”謝臨淵沉默了片刻,像是做了什麼決定似的,重新開口道,“那這樣,剛剛那段掐掉,我們重新開始討論。”

“封建迷信不可取。”謝臨淵試圖在現實裡使用無限讀檔大法。

隻可惜茶幾上的時煜最終隻無語地看著他,並沒有要配合的意識。

於是謝臨淵就當是時煜說出了和之前一樣的話,自顧自地接上了話茬:“你說得對,我們現在就來比一比吧,是你先忘記了那些文化糟粕,還是我先杜絕了我的那點騙人的封建迷信。”

“不過你都是老大了,我相信你在這方麵一定能贏。”

這帽子一扣下來,話題聊到這份上,時煜就不能繼續沉默了,他忙出聲推拒道:“不不不,彆刻板印象,人各有優點,就算我是老大,我也隻是比你有更有先天優勢,因為變成錢而更有錢一點而已,這方麵我一定不如你。”

兩人互相謙和推拒,場麵看著一時居然顯得尤為和諧。不過很快的,雙方越來越激烈的言辭和越發大聲的語音,這些最後還是打破了這個虛幻的場景。

直到一陣格外惑人的異香傳來,這才讓這一人一鬼停下了這場演變得越來越激烈的謙讓。

謝臨淵差不多已經清楚門外是什麼了。濃重惑人、以至於達到了能讓人產生幻象的飯菜香味,再加上夾在其中的香灰氣息,這差不多已經能確定門外人的身份了。

估計是剛才真的謙讓謙出了火氣,謝臨淵拿出了一支嶄新的棒球棍,對著時煜平和地笑了笑:“夜宵送上門了,估計還是從您崇拜的那位真神的供桌上撤下來的,老大你想吃麼?”

而在那陣香味傳來後,時煜和他掛畫裡的同事當即也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

冥幣上的紅繩儘數散開,當即慌張地想要把人攔住。

他下意識想要纏住那個看個其貌不揚的神器,卻因為對方小心地往旁邊偏著躲了躲,最終纏在了謝臨淵的手上:“小謝,世界如此美妙你為何如此暴躁,這說不定就是隔壁鄰居拿著吃的路過,他要是因為這個挨了頓打,我們這鄰裡之間的和睦可就沒有了啊!”

話音剛落,門外的飯菜香果然也很識趣地跟著迅速消失了。看樣子就像是過來門口轉一圈便徑直離開,這匆忙的樣子相比起害人的說法,反而更像是趕場子。

……而情況也確實是這樣。門外的同事估計是想提前在這裡過一下基本劇情,然後趕去下一個場子,將更多的時間用在對付其他輪回者身上,於是在門外轉了一圈就匆匆走人。

眼見那陣香味匆匆遠去,謝臨South wind淵最終遺憾地把棒球棍收回了隨身空間,時煜也仿佛鬆了一口氣似得,鬆開紅繩係回了自己身上。

而今晚到這差不多也算是到了最後,時煜一直裝出一副“我對真神的崇敬不容玷汙”的愚昧模樣,謝臨淵最後也沒能讓他從中選出個自己喜歡的方案來。

……

將謝臨淵送進了臥室,時煜掛在畫框上和他的同事待在一塊,此時有一個更為嚴峻的問題擺在了他們麵前——

那就是謝臨淵非要拉著他薅羊毛的事情。

無論是一張冥幣,還是一幅掛畫,以他們現在的情況估計都無法阻止這個輪回者的出格想法。

他們打開副本NPC聊天室,決定和群裡的各位同事們一起解決這個問題。

果然,人多了就是容易想到解決辦法。因為沒人能讀懂這個輪回者的想法,倒也沒人疑惑他為什麼非要幫一個NPC奮鬥崛起。

……當然,這其中也有不少人把這當做是那個罪惡的輪回者意圖搞垮副本的借口和手段就是了。

關卡boss:【按照NPC設定來說,解綁反正是不可能解綁了。如果真要動手,那他估計就是打算用木雕當做是媒介,以此來展開行動。我剛剛試了試,也不知道他到底乾了些什麼,我完全做不到遠程操控道具自毀。有沒有人方便進他臥室看看,試試能不能直接動手銷毀木雕。】

這個建議當即就讓時煜想到了很多尷尬的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小時:你這樣不管不顧地褻瀆神明,後半生可能也會因此而過得不幸福。

以前的小謝:封建迷信不可取。

以後的小謝:對,你說的對,在這個副本裡不信神,後半生果然會因此而不幸福,孤寡一輩子。

……

第31章 精英怪

作為統籌全局的關卡boss, 在稍加思考過後,他就很快想到了這些不巧抽中了三號謝臨淵的倒黴同事。

……雖然這個副本的NPC實際數量不少,但相比起那些綁定了其他輪回者的同事, 關卡boss對這些綁定了謝臨淵的厲鬼印象不可謂不深刻。

關卡boss很快就從腦海裡翻出了那兩個目前已經綁定了謝臨淵的同事的資料:【小時, 我記得你的人物麵板裡有一個隨身跟隨的技能, 你能傳送進臥室, 去謝臨淵的臥室搜一圈,看看能不能把木雕道具銷毀掉麼?】

【當然,如果不行的話就算了, 我看看回頭還能不能找到些彆的辦法。】考慮到自己同事可能會生出的抗拒心理,關卡boss想著自己的這個同事已經慘成這樣了, 接連兩次遇到這麼個輪回者,擔心繼續這麼下去要是再死出副本以此反而會使得心態爆炸, 最後還補充了這麼一句,示意這個事情做不做全憑自主。

聊天室裡的其他NPC在這方麵也能算得上是體貼,也沒有非要對方答應下來的意思。當然,主要是考慮到時煜這不是第一次栽在謝臨淵手裡, 估計這會兒對這個輪回者都該有心理陰影了。

時煜其實也不大樂意在這種當口去找謝臨淵麻煩,但轉念一想, 考慮到謝臨淵成事後這個副本將會迎來的慘淡未來, 責任感還是不斷推動著時煜把話應了下來:【行吧, 那我試試看, 不過我不保證能成。】

關卡boss:【行,那這件事就拜托給你了。不過你一定不要有太大的心理壓力, 謝bug是個什麼情況我們又不是不知道, 隻要嘗試了就是好的, 最後是個什麼情況都能算是正常。】

【嗯。】時煜應了一聲, 隨即定下心神準備開始行動。

他想像是之前驟然出現在謝臨淵口袋裡那樣,直接越過臥室門,去到謝臨淵的床頭,然而努力了好一會兒,仿佛他們之間由無限係統建立起來的聯係都被什麼東西中途切斷了似的,他愣是沒能穿過那層門板進入臥室。

“怎麼了?我記得你白天的時候說走就走,一下子就沒了影直接找上了謝臨淵。”看那張掛在畫框上的冥幣努力了好久,以至於冥幣上係著的那條紅繩看著都在用儘全力地抽搐,畫中鬼忍不住出聲追問了幾句情況,“這次是突然失敗了麼?”

時煜無奈睜開眼,正想應聲表示自己進不去臥室,結果話還沒說出口,臥室的門卻是在此時被打開了。

謝臨淵抓著木雕站在門口,挑眉看向時煜的方向:“怎麼樣?終於想通了?”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在時煜努力的瞬間,那頭的謝臨淵也感受到了些許厲鬼心中的緊迫感。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時煜做得其實勉強也能算是成功。

時煜忙搖頭拒絕,不斷擺動成虛影的紅繩也顯示了冥幣本幣的抗拒:“不不不,我不是,我沒有。我其實隻是想看看你睡沒睡,作為你們的老大,我很關心我們兄弟三人裡唯一活人的睡眠健康……”

話說到一半,也不知道是臥室門打開後,謝臨淵手裡的木雕最終得以成功連接上關卡boss這個本體,這個用以警示恐嚇的道具在此刻最終得以被銷毀。

伴隨著木雕碎成粉塵落在地上,那張原本貼在木雕背後的符籙也隨之迅速燃燒消失。

時煜見狀也沒繼續往下編什麼關心的謊話,假惺惺地繼續說道:“而且說真的,現在看情況也已經不是我的問題了吧。它就這麼直接壞掉了,就算是我曾經動過那樣的念頭,現在也沒可能再做到吧。”

謝臨淵看著腳邊木雕齊整碎裂後化成的飛灰,意味深長道:“是麼,這個你放心,如果真想聽我的去薅羊毛的話,我無論如何都一定會想辦法給你做到。”

都這樣了,他還能做什麼……雖然就目前來看房間裡也沒什麼彆的能充當是媒介的東西,但時煜聽著謝臨淵說話的語氣,總覺得還是有些不對勁。

他不確定地突然補充著問了一句:“那什麼,把我扔進功德箱的事情你也彆想了啊。在被你撿起來後,我就做不到解綁的這件事了。”

“嗯,我知道了。”謝臨淵動作頓了頓,應了一聲。

從表情上看,他對這個結果好似並不算多意外。而在說完了這些後,他也緊接著轉身回到了臥室,臥室的門板再次被關上。

此時副本NPC聊天室裡,關卡boss正和其他同事說著木雕道具損毀的好消息。

關卡boss:【大家安心,剛剛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感知到了那個道具的存在。雖然確實廢了一番功夫,但最後還是把它徹底損毀了。】

掛畫裡,直擊現場的畫中鬼補充了一下具體細節:【對,剛剛小時把謝臨淵引了出來,木雕當場就變成了木灰,它未來對我們肯定也不會造成什麼彆的影響了。】

【是麼,那就好。】

【終於不至於麵臨副本中途崩潰的慘樣了,你們都是好樣的。】

不少人在此時冒泡出現,留言表示自己此時心中的慶幸,但不知道為什麼,時煜心中不想的預感卻開始愈演愈烈。

而他的這個預感果然在第二天就迅速成真了。

……

次日,謝臨淵準時早起,拿起鑰匙走到玄關,做出了一副自己要出門的架勢。

和昨天的情況不同,今天的謝臨淵主動帶上了時煜,並把冥幣小心地放進了口袋裡。

時煜看著清晨的街景。此時太陽才升起後沒多久,出門配合當背景板、在街上遊蕩的同事也沒多少,看著很是空蕩蕩的樣子。

他順口問了句,險些當場直白地說出了白嫖的這個詞:“今天還這麼早出門,你是打算之後去哪裡白……去哪裡找樂子度過這個白天?”

謝臨淵語氣平靜,像是隨口說了些不值得一提的小事:“我今天帶你去神廟。木雕的確是沒了,但神像立在那裡可不會跑。彆說,就用那個小木雕當媒介,我心裡其實都有點沒底,果然既然要達成目標,還是得直接去離神最近的地方做法,這樣成功率才會最大。”

“放心,隻要你想,我一定想辦法給你做到。不就是薅羊毛麼,這哪有老大你戰勝文化糟粕的犧牲大。”

和其他同事斷斷續續聊了一整晚天,並以此來消磨時間的時煜聽到這話後,原本的那點倦怠感瞬間就被這看似平靜的語氣驚得消失殆儘了。

“啊這……”時煜一個激靈,當即就清醒了過來。他不自覺瞪大眼,大腦瞬時開始飛速運轉。因為彆的方麵實在沒什麼能讓他深入探討的內容,他隻能儘量從道德層麵上譴責對方,“小謝啊,你知道你現在準備做的都是些什麼嗎?你這是當眾踐踏全鎮人的信仰,你這是違背了自己做人的正直秉性。如果你真打算這樣鬨事,你們最後的下場一定會顯得很慘烈的。”

……儘管他清楚這個輪回者在副本裡大多情況下都沒有道德。

謝臨淵:“沒事,問題不大。我昨天大概看了看,這個鎮上壓根就沒有警察局這種東西。隻要不是太出格,我在之後無論做了什麼估計都不會引出什麼惡劣影響。而且我也沒打算推平他們的神像,就算是真神不巧沒了,神像最後還是會一直安穩待在神廟裡啊。誒……不過這麼看的話,我這其實也能算是喚醒了他們的法律意識,傳播法律的種子,讓他們明白信仰不是萬能的。這也算是好事吧。”

“對了,昨天你都沒吃到煎餅,你現在想吃麼?吃飽飯好乾事,吃飽喝足之後做起事來或許也會更有乾勁哦。”路過路邊的一個煎餅攤,謝臨淵還順口問了這麼一句。

時煜這時候哪有什麼心思想什麼煎餅不煎餅的,情急之下,他甚至都不知道謝臨淵是什麼時候走到煎餅攤前,把自己掏出口袋拿在手裡後問攤主要了個煎餅。

他待在謝臨淵掌心,又跟著踟躕思考了好一會兒後,最終掙紮著開口繼續規勸道:“那什麼,小謝啊,做人就該無愧於心,堂堂正正。或許你這麼做最後確實不會因此而受到懲罰,但當你在未來回顧這段過去,回顧自己做到這些不合規矩的事情,未來的你真的能坦然對待這一切麼?”

“反正我做不到,我覺得我還是沒辦法違背我的信仰。”

……因為這時候是真的沒什麼能勸的,以至於他說的這些話聽著都有些軟綿綿的,內裡實在沒什麼足以發人深省的力量。

“我當然能啊,我都曾經決心和你一起杜絕封建迷信的荼毒了,如今不過是這麼區區的一個神廟,這能有是什麼。”謝臨淵甚至還反過來勸時煜,“老大,沒事,放寬心,這種事情反正眼一閉一睜就都過去了。和性命相比,無論是這些沒用的信仰還是彆的什麼東西,其實都可以直接靠邊站了。”

“我看你昨天都露出了一副好像動心了要同意的樣子,你心裡其實也有那麼一瞬間,求生欲壓過了自己的信仰,想要繼續這麼活下去的,對吧?反正你放心,這事我一定給你辦得妥妥的。”

時煜一時竟無話可說,儘管他曾在這方麵努力磨礪過自己,但後人的無恥果然敵不過前人的先天優勢。

而謝臨淵看著冥幣上的紅繩因為發愁而下意識地不斷磨蹭他的掌心,有些發癢的手心至此也讓他跟著有些心癢。

他挑了挑眉,視線掃過不遠處的煎餅攤,隨即往後退了幾步,用一種說小說話擔心被其他人聽到的架勢,把嘴湊到冥幣邊上打趣道:“老大,不過我之前說沒有警察局還是有些太武斷了。你看那個煎餅攤攤主,這個小鎮可能有便衣出沒,到時候下手時,我會儘量做得更乾淨一點的。”

說完,看著陡然僵住的紅繩,謝臨淵沒忍住輕笑了兩聲。

時煜:……

時煜轉頭看向那個煎餅攤,估計是他的同事聽到了他和謝臨淵的對話,並因此而心神不定,此時對方攤出來的煎餅破破爛爛的,動作間看著有些不太熟練的樣子,果然很像是便衣。

而他的同事估計也是聽到了這段話,當即一個激靈用力鏟掉了失敗的餅皮,沉浸使用了係統給他加上的技能不再分心,攤出來了一個堪稱完美的煎餅。

“好吧,看來這個小鎮果然沒有條子。老大你就放一百個心吧,這樣的前提下我可不得幫你辦好這件事。”在把自己的冥幣老大交給煎餅攤攤主前,他最後說了這麼一句話,算是為這段談話畫上了一個完美的句號。

反正聽這語氣,時煜是知道自己肯定是勸不住對方了。

最後,他隻能在副本NPC聊天室裡通知自己的同事,讓他們提前做好準備。

……

溫度適宜的陽光穿透霧氣罩在這座神廟上,明明還隻是沒多少信徒出現祭拜的早晨,此時神廟的氣氛卻顯得尤為緊張。

無論是那些打掃的侍從,還是那些收到消息後加急前來禱告的信眾,他們嘴上說著對真神的虔誠,實際上全都在關注謝臨淵的動向。

謝臨淵則無視這些明裡暗裡的視線,一派輕鬆地走進了神廟。

他甚至還就著這點周圍NPC的異常,給他這個虔誠的冥幣老大做了個短暫的心理輔導:“你看,這就是你們真神的侍從,這就是你們真神的信徒。他們在給神廟打掃清潔,甚至是供奉祭拜的時候,卻都擺出了這樣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來。平時他們說不定就是裝裝樣子騙騙你們這些什麼都不懂的外行,叫你們得到點好處就情不自禁地掏心掏肺,拿出自己的全部。你彆不信,現實中的邪教都是這麼個路數的。”

旁邊聽了一耳朵的侍從:……

被謝臨淵那在手上的時煜:我信了你的邪。

謝臨淵當做自己沒看到手上冥幣狂甩紅繩時的暴躁心情,徑直走到了神像前,無視周圍瞬間就緊張起來了的侍從,繼續指著神像和時煜聊天:“看,那就是你們的真神了。雖然大家都沒有全心全意地供奉神明,但這事如果不計較那麼多,隻是光看表麵,看那麼一大群人給真神服務,那還是會很爽的。”

“而現在,體驗神明快樂的機會來了。隻要乾掉那個神,你就會變成那個神,受世人祭拜。怎麼樣,有沒有感覺到心動了?”

時煜心動了。

因為聽到謝臨淵這近似於動手通知的話語,此時的他緊張到心跳直逼一百八。

周圍所有NPC都在緊盯著謝臨淵的動作,謝臨淵本人在這樣的情況下卻也不慌不忙,當著所有人的麵擺出了一副像是要雙手合十祈禱的手勢。

而就當他抬起左手的同時,他趁此機會直接從隨身空間裡掏出了一張提前準備好的符。因為動作迅速,一時居然沒人注意到他的這個小動作。

謝臨淵把符籙迅速貼在冥幣上,在所有人都還沒反應過來的同時就徑直將時煜扔向了神像。

符籙無火自燃,看著簡直就像是一團火光直直砸向了那座威嚴的神像。

“不!!!!”

周圍的侍從當即緊張地衝了過來,就是那個正待在神像裡的關卡boss都因此而緊張得不行。

你不要過來啊……關卡boss在心裡這麼無聲嘶吼著。但隨即很快地,在感受到那團火光在觸碰到神像的表麵並因此而徹底熄滅後,他終於恢複了一點理智觀察現在的情況。

一切無事發生。

作者有話要說:

小謝:來,為我心動(掏出符籙)

小時:不敢動不敢動。

……

第32章 精英怪

微風緩緩吹進正殿, 吹起的浮塵不知道迷了多少人的眼,讓周圍不少侍從都用力眨了眨眼睛,生怕自己看錯了情況。

神像依舊是那尊神像, 冥幣也依舊還是那張冥幣, 除了那曾在空中一閃而逝的火花, 周圍的一切好似都沒有半點變化。

侍從很快就收斂了自己臉上原本驚慌失措的表情, 讓自己保持了設定裡端莊又威嚴的模樣,重新端著語氣問道:“你剛剛做的是什麼?”

雖然看周圍的場景,周遭的一切好像都沒受到半點影響, 但出於以防萬一的心思,侍從最後還是補充著多問了這麼一句。

可顯然, 他注定無法從謝臨淵口中得到什麼靠譜的答案了。

謝臨淵走上前將攤在地上依舊驚魂未定的冥幣撿回來,為防自己未來進出神廟的行動會因此而受到阻礙, 在聽到了侍從的詢問後,他毫不猶豫地張口就開始說胡話:“哦,剛才那個啊,剛才我其實就是想給偉大的真神大人燒點紙錢, 隻是擔心我這樣的行為在一眾信徒之中沒什麼辨識度,於是忍不住想搞個花活, 好讓神明記住如此獨樹一幟的我。可惜最後還是失敗了。”

“對不起, 打擾了, 我現在就走。”謝臨淵說著把時煜塞回了口袋裡, 做出了一副要走的樣子。

說是燒紙錢,符籙燒了, 紙錢卻沒半點影響, 周圍的這些NPC哪個不清楚謝臨淵的狼子野心。隻是擔心他們把人扣下來後反而會衍生出什麼不好的後果, 使得對方因此決心惹是生非, 雙方之間激出火氣後轉而換個彆的更加暴力的解決辦法,於是在看到謝臨淵轉身離開後,也沒人敢在這種時候開口挽留對方。

在所有侍從和信徒的注視下,謝臨淵成功地安全離開了正殿。

見周圍除了他們之外便再無其他人,時煜忍不住心裡的忐忑,開始幫自己的同事追尋答案,驚疑不定地出聲詢問道:“你剛剛那是怎麼回事?怎麼我感覺那張符燒乾淨後,好像還是什麼事情都沒發生?”

“確實是什麼事情都沒發生,”謝臨淵顯得很坦蕩,或者說他這個人在時煜麵前就一直都很坦蕩,“因為我學藝不精,以前就沒專門修習過這方麵的內容,並不擅長這方麵的東西,所以我剛才按著印象照貓畫虎畫出來的符籙失敗了,燒完後半點用處都沒有。”

“本來之前還想著神像離真神的距離更近,成功幾率會更大來著。看來在符籙沒用的前提下,成功率就算是看著更大,在這樣的前提下也不抵用。”說著,他還特彆惋惜地歎了口氣。

時煜有些驚訝,他真沒想到謝臨淵居然在這方麵還有不擅長的東西。明明之前那副直接叫人二選一時的語氣和神態看著可不像是什麼不擅長的樣子,那瞧著活像是底氣十足就等著伸手去拿那點最終的好處了。

“不是,我看你之前說話時的那副樣子,看著可不像是什麼學藝不精沒底氣的樣子啊?”他是這麼疑惑著的,他最後也這麼直接把話問出了口。

謝臨淵:“怎麼說呢,乾這行,就算是為了能讓你放下心來,我怎麼著也不能做出一副我不行的樣子,來讓你為此而忐忑啊。結果歸結果,但那中途怎麼著我也得讓你保持心情愉悅。”

“而且我也沒特彆勝券在握的樣子吧,我明明在用詞上已經是很克製了。”

說真的,就是謝臨淵那副“我一定能行”的樣子,這才使得包括時煜在內的一眾NPC都為此而輾轉反側。但凡透出點自己沒底氣的信號來,當初他們也不至於那麼煎熬。

時煜順著謝臨淵的話茬開始回憶對方口中那不知道有沒有這回事的“克製說辭”,想著想著倒真還叫他回想到了一點細節上的東西——

比如說最開始見麵後,對方率先就直接選擇把他直接投進功德箱,而不是采取另外一種理論上效率更高的方案。

這樣的第一選擇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算是說明了對方對自己的不自信。

還有,就在今天早上出門時,在木雕道具被關卡boss損毀後,當時的謝臨淵好像是真的說了句“就用那個小木雕當媒介,我心裡其實都有點沒底”的話。

彼時,時煜隻覺得這更接近於壞事發生後的安撫性話語,那能想到這不是個謙辭,而是個事實。

眼前的這個天師在清晨揣著他出門時,心裡是真的沒什麼底氣。

……不過也是,就以對方的性格,謝臨淵怎麼可能會用謙辭這種東西,他果然還是把人想得太謙虛了。

回想起謝臨淵的戰鬥力,放平時,專門修習這種東西也的確沒必要,一棒子的事情哪用搞得這麼花裡花俏,換做是自己估計也會懶得去拓展這方麵沒必要學習的知識。

兩人訕訕地穿過回廊準備離開神廟,他們度過了一個除了造成NPC驚惶外沒有半點意義的神廟之行。

而就當一人一冥幣即將走出神廟的時候,一個中年男人突然出現,擋在謝臨淵麵前把人攔了下來。

通過謝臨淵的人鬼辨認雷達以及時煜的後台小道消息,他們都清楚,這同樣也是個參與了本輪副本的輪回者,這是個真真正正的人類。

然而對麵的那個中年男人卻沒能辨認出“謝臨淵也是個輪回者”的事實。因為早起想要趁著人少來神廟探聽消息,於是就在剛才,他也將神像前發生的一切都收入了眼底,包括那些神廟侍從對待此事時近乎於寬容的態度。

在看到謝臨淵做到一切後,他理所當然地把眼前的人擺到了“副本一個重要且厲害的NPC”的位置上,並在此時恭敬地試圖和這個“有一段優秀劇情的高人NPC”搭訕:“那個,大師,您剛剛那是打算在小鎮裡幫所有無辜受害人除祟麼?”

“那是個多可怖的怪物,您居然還能臨危不懼挺身而出,這是何等高風亮節的品性啊。”他省略性地略過了謝臨淵說自己是在花樣祭神的那段內容,說話時的語境仿佛對麵的大師本人得以這般離開神廟,不是靠著自己朝侍從適時給出的台階,而是直接剛翻了全場。

……不過說真的,就看謝臨淵那個堪稱敷衍的說辭說出來後,侍從居然還能就此買賬,著某種程度上也算是側麵表現了對方的實力水平如何。

在平時,在麵對時煜之外,謝臨淵還能是個很正經的人的。作為一個現實中的天師,裝逼這項業務他做的一直都很熟練,隻是稍微板正了一下自己的表情,那副看著仙風道骨的模樣就再看不出平時打趣冥幣時的嬉笑了。

“不過區區小事,哪裡值得這樣的稱讚。更彆說到了最後,我還失敗了。”謝臨淵說話時語氣不驕不躁,端的是一副道長該有的風骨神采。

他順著對麵中年男人的話茬往下說,就算是認出了眼前的人和他一樣也是個輪回者,但考慮到口袋裡那張會說話的冥幣,再加上屋子裡那幅冥幣珍視的掛畫三弟,他最後還是沒有做出要和對方會和的打算。

中年男人忙擺手,誇張地用貶低自己的手段稱讚道:“不不不,在我看來,您說做的這一切其實已經是個很偉大的壯舉了。不像是我,隻能在這個小鎮裡苟延殘喘地活著,沒有尊嚴。”

謝臨淵並不吭聲,並不是很想理會這種目的性強到幾乎要滿溢出來的讚揚。他平靜地看著眼前的中年男人,等著他說出最後搭訕的目的。

見對方不說話接茬,中年男人乾笑了幾聲,覺得有些尷尬,但求生欲最後還是促使他成功把話問出了口:“對了,大師,這個小鎮幾天後就即將就將舉辦一個祭典,這些人會為他們的這個真神獻上祭品。我……我總覺得這有些不對勁,好像有些太過危險了。”

“這……我該如何才能躲過這一劫呢?”

謝臨淵哪裡能知道什麼逃生線索。他第一天認下了張冥幣做大哥,第二天帶著大哥胡吃海塞就為了對方未來能毫無遺憾地上路,而這第三天帶著大哥來謀求生路並在最終失敗。這滿滿當當三天下來,他哪裡有時間探索副本內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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