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瑤不敢出聲,隻是微微頷首。
她抱著瑛瑛,僵著身子被陳禹舒輕擁著往前走,從後麵看去,兩人與尋常帶著孩子的夫妻一樣。
陳禹舒很自然的側過頭,目光落在孩童身上,壓低了聲音跟明瑤說話。
“前麵的清風樓有後門,我們從正門進去,若有情況我安排了人在後麵接應。”他說話時眉眼溫柔,仿佛在逗弄妻子懷中的女兒一般。
若那人真是沈遠,他對此地的了解定是不如陳禹舒的。
明瑤定了定神,腳下虛浮的步伐也堅定了些,她輕輕應下。
一行人進了清風樓,隨後上了二樓雅間。
這次她們在高處,觀察下麵容易得多。
陳禹舒讓明瑤帶著瑛瑛留在內間,他則是坐在了臨窗的位置,裝作點菜的樣子,留意著街上的情景。
隻見疑似方才看著他們的人已經騎馬走了過去,身影漸漸模糊,直到消失不見。
即便如此,陳禹舒也沒敢掉以輕心。他讓小廝通知隨行的護衛確認是否有人盯上他們,得到否定的回答後,他才進到了內間。
此時明瑤正心神不寧的抱著瑛瑛,頭上的冪籬都未曾摘下。
“蘇姑娘,人已經走了。”陳禹舒進去後,溫聲道。
外頭的動靜明瑤是聽到的,知道他已經確認過,她才暫時鬆了口氣。
“陳公子,多謝您。”明瑤鬆開了攥緊的指尖,神色鄭重的道謝。
陳舒禹才想說不必介懷時,隻見摘下冪籬的明瑤,臉色失去紅潤變得蒼白極了。
到底是什麼人,會讓她這樣害怕?
“蘇姑娘,我看你臉色不大好。”陳禹舒怕再驚到明瑤,輕聲道:“請個大夫來給你瞧瞧?”
明瑤回過神來,想著定是自己的臉色嚇到了他,忙道:“多謝您關心,我沒事的。”
這裡頭的事,斷不能把陳禹舒給牽扯進來。
陳禹舒讓春杏抱著瑛瑛先去外麵,遞給明瑤一盞溫水。
“蘇姑娘,你可是遇到了什麼難處?”他試探著問道:“雖然這麼說可能有些大言不慚,但我無論是在官場上、商界或是江湖中還有些朋友,或許能幫到你——”
謝謝。
隻是,你幫不到的。
明瑤在心中苦笑一聲,喝了些水後,麵上的神色已經漸漸恢複過來。
“陳公子,您的好意我心領了。”明瑤不願敷衍陳禹舒,更不想他受牽連。
今日見自己慌張,陳禹舒毫不猶豫的選擇幫她,明瑤心中是感激的。
眼下陳禹舒還是要挺身而出,若不跟他說明,隻怕更會引起波瀾。明瑤甚至有些後悔,若當初收下陳禹舒的謝禮,不讓他一直想著報恩的事,或許兩人的關係會簡單得多。
明瑤雖有猶豫,還是坦言道:“今日我恍惚看到了思安的生父。若他知道我和思安在這裡,一定會抓我們回去。”
思安的生父?
陳禹舒眼底閃過一抹愕然,細想卻又在情理之中。
難怪她下意識的先將思安藏了起來,又嚇成了那樣——他想起自己擁住蘇姑娘時,她幾乎無法動彈的身子。無意中碰到了她的手,簡直如同一塊冰似的。
這件事怕是陳老夫人也不知道的,這一位怕是強占了明瑤,才讓她這般抵觸。
“他在北邊是個有權有勢的人,我這才帶著思安躲到了江南。”明瑤頓了頓,神色誠懇道:“並非我不相信您的好心,隻是您不能牽連進來。”
陳禹舒恍然大悟。
難怪哪怕是江玄越,也隻能幫她搬家躲藏,不敢硬碰硬。
“蘇姑娘,你放心,我不會魯莽行事。”過了片刻,陳禹舒溫聲道:“既是他在北方位高權重,向來此番到江南不過是偶然,隻要躲過這段時間,自然就安穩無事。”
他思路清晰,能立刻想到這點,讓明瑤心中也生出一絲敬佩。
“在下倒是有個法子可以一試,隻是要委屈蘇姑娘些日子。”
不過片刻,陳禹舒已經有了應對之策。
縱然不想讓他攪和進來,明瑤對他的話也有了些好奇。
“蘇姑娘做我妻子可好?”
***
今日偶然遇見的那人,有些像瑤瑤。
回到驛站後,沈遠提筆批折子時,神情還有幾分恍惚。
雖是她帶著冪籬靜靜站在那裡,他也看不清她的臉,卻莫名有了這種想法。
許是她懷中正抱著一個可愛的小女孩兒,讓他晃了神。
然而也正是這個小女孩,讓沈遠確信那人並不是明瑤。即便是他和瑤瑤的孩子還在,也該接近三歲,那個小女孩兒不過一歲多點。
她身邊的男子,看他們親密的姿態,兩人應該是夫妻,還很是恩愛。
一生一世雙人。
瑤瑤想要的就是這樣的生活罷?偏生他那時給不了,能給的時候,瑤瑤已經不要了。
沈遠閉了閉眼。
“皇上,請用茶。”見天子麵露濃濃倦色,這次跟出來的內侍馮淞端過他適才吩咐的釅茶,又呈上了一封信函,恭聲道:“張總管送了信來。”
沈遠接過來,淡淡的應了聲
他來此地是臨時計劃,起因是他聽說了一樁貪墨案,牽連的人不在少數,他要看當地官員如何處理,故此才微服過來,亦是沒帶大公主。
跟著他來的是秦緒寧,已經被他派出去查事。張清江留下營造天子仍在南下的假象,鶯如陪伴大公主,另外還有他親手栽培的護衛保護大公主,沈遠對她的安全是放心的。
隻是留下她一個人,沈遠怕她覺得孤單。
展開信函後,看到張清江說大公主一切都好,雖是出來玩,也並沒有放鬆功課,仍是讀書習字,認真練琴。他先是欣慰的彎了彎唇角,旋即神色黯然的放下了信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