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是忘了這一節——今日急著出門,身上並未帶什麼工具。
明瑤遲疑片刻,還是點了頭。
這一次換成沈遠走在前麵,他時不時出聲提醒明瑤,留意腳下的路。
不到一刻鐘的時候,兩人便走到了山洞前。
沈遠毫不猶豫的提劍將洞口的荊棘從清理乾淨——雖是有些,卻不足以阻攔兩人的路。
他輕咳一聲,收回了手中的劍。“方才在下麵看得不真切。”
這個山洞看起來不深,但日光能照進來的也不多。明瑤準備了火折子,正要用火石點燃時,沈遠接了過來,替她點燃後自己舉在了手上。
“這個山洞不知深淺,我先隨你去看看。”他謹慎的觀察著周圍的情況,低聲道。
既是已經讓他跟到了這裡,若她再堅持便有些矯情了。
明瑤索性坦白道:“我來此的目的是從密室中取我娘留下的遺物,有些東西不方便您看見。”
聽她如此解釋,沈遠也痛快的保證道:“你放心,我有分寸。”
兩人約定好後,一同往山洞裡麵走去。越是往裡麵走,路便越狹窄,兩人不可避免的有了肢體接觸。
再又一次碰到明瑤的手臂後,沈遠歉然的道:“我不是有意的。”
眼下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她搖了搖頭,繼續往前走。
終於走到了儘頭,也是密室的大門所在。
明瑤拿出了手腕上的珠子,摸索著尋找安放它的地方。
“是不是這裡?”沈遠舉起火折子,在隱蔽的地方照出了一塊石塊。掀開石塊後,裡麵有個凹槽,大小剛好能放進去一顆珠子。
明瑤將珠子調整好位置放進去,果然不多時,開始有輕微的聲響發出。
“退後。”沈遠抓起了明瑤的手腕,快速往後麵退了幾步。
隻見石門“轟然”打開,揚起了不少塵土。
沈遠忙抬起衣袖,擋在了明瑤麵前,他自己倒是被塵土嗆得咳嗽了兩聲。
等到石門完全開啟後,塵土也落定,這才放下了手。
他打量了一番密室,這裡並不算大,布局也很簡單,可不知會不會還暗藏機關。
“瑤瑤,要不要我隨你一起……”沈遠有些不放心。
明瑤婉拒道:“我小時候來過,再沒有彆的機關了。”
她正想接過火折子走進去,卻見沈遠從懷中取出一串散發瑩瑩光芒的珠串——竟是一串夜明珠。
明瑤驚訝的抬眸,沈遠怎麼會猜到她要來這樣的地方?
“用這個照亮足夠了,我在門口等你。”沈遠沒有多做解釋,識趣的轉過身,舉著火折子等在門前。
時間緊迫,明瑤輕聲道謝後,提著夜明珠走了進去。
站在密室中,她憑借著記憶中往一麵石壁走去,她輕輕按動了牆上凸起的石塊。
隻聽一陣輕響,出現了一個包著鐵皮的木匣子,明瑤取了出來,拿出了用層層油紙和布帛包著的那卷書。
匣子裡放了特殊的藥材,得以保全了書籍的完整。她小心翼翼的打開後,那本書卷並沒有受到什麼影響,雖是有些陳舊,仍是能清晰的。
這就是江玄越師門一直找的東西,也是當初江玄越接近自己的目的。
除此之外,明瑤發現了書中夾著的一封信。
她雖是著急想看娘親留給她的話,也急於尋找是否有解毒之法,眼下並不是最佳時機,她將信收了回去,將秘籍放到了自己懷中。
“皇上,可以走了。”明瑤鬆了口氣,正要往外走時,忽然有地動傳來——
“瑤瑤,快跑!”緊接著沈遠的聲音響了起來。
隻見石門也隨之轉動,站在石門交界處的沈遠,用儘了全身力氣抵住了石門,示意明瑤快跑。
可外頭晃動的動靜極大,明瑤沒站穩栽倒在地上。
“皇上,您先出去——”眼看石門要關上,明瑤立刻高聲道。
而門口沈遠確實再也撐不住。
他早就做好了打算石門不慎關上,他能進去陪明瑤。
明瑤眼睜睜的看著他打了個滾進到了密室中,順便護住了自己,急得快哭出來。
“瑤瑤,彆擔心。”沈遠對上明瑤焦急的臉,微微笑道:“很快會有人來救我們。”
有一點他騙了明瑤,為了以防萬一,他是派了羽林衛暗中跟來的。
幸而地動很快停止了,雖是有石塊掉落,兩人都無大礙。
沈遠放開了明瑤,掙紮著坐到了一旁。
“讓我看看傷到了哪裡?”他想拉起明瑤,卻倏地收回了手。明瑤這才留意到,許是方才與石門對抗,他的左手被劃破,已經流了不少血,還混合著塵土。
“皇上,我沒事。”明瑤知道自己沒傷及要害,隻是摔得疼了些。她手上的珠串也散了,隻剩下一顆夜明珠照亮。“您手上的傷,要包紮一下——”
說著,明瑤取下了身上帶著的帕子,替沈遠簡單的包好。
在包紮時,明瑤才發現他手背上有一條條細小的血痕,想來是砍荊棘時劃傷的。
“一點兒都不疼。”沈遠見明瑤紅紅的眼圈,溫聲道:“回去不過一日兩日就能愈合。”
明瑤沒有抬頭也沒說話,卻放輕了力道替他包紮。
沈遠彎了彎唇角。
她才做好這些,外麵遠遠傳來了男子的聲音,距離好像不止在石門外。
“皇上,屬下來遲!”
來人應該就是羽林衛了,明瑤鬆了口氣。
“外麵有些石塊,請您稍待,屬下們這就清理乾淨。”
沈遠用了些內力,抬高聲音應下。
這石門重量不輕,明瑤想著在裡麵一定有打開的法子,見沈遠在閉目養神,便摸索著尋找打開的法子。這樣外麵一旦清理乾淨,他們就能出去了。
過了不知多久,她能聽到外麵人搬動石塊的聲音,而她也看到了門邊的機關。
“瑤瑤,好久沒有這樣安靜相處的時候了,咱們說說話?”沈遠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似是有些虛弱。
想著沈遠是為了她才被困在此處,明瑤沒狠下心拒絕,轉過身麵對沈遠坐下。
“我想著在瑞王府的錦衣玉食,總好過顛沛流離——”沈遠再也說不下去,這樣又如何,明瑤願意跟著他吃苦,他卻辜負了她的心意。
他曾以為那是兩全之策,後來才發現自己錯得離譜。
“瑤瑤,六年前的事,是我的一念之差,也是我的貪欲才讓你如此痛苦。”沈遠竟再次提起了往事,他聲音低沉的道:“說到底,是我自私。”
“你說得對,我自以為是的愛你,那不是真正的愛。”他苦笑一聲,道:“愛一個人,要先尊重她。”
哪怕他做得再多,那些不是她想要的,又算得上什麼愛?
明瑤垂下了眸子。
她恨沈遠,正是因為她曾傾儘所有愛過他。
如今她想放下了,為何沈遠還不肯放過她?
“瑤瑤,我知道你不想提,可有些事不得不說了。”沈遠費力的抬起手臂,朝著明瑤伸出手。“這個荷包,你收好。”
見她沒接,沈遠解釋道:“這裡有鑰匙,京郊的一處房子,秦緒寧知道那裡。裡麵有些財產,還有一整套身份,是你和兩個孩子的。”
明瑤抬眸,適應了黑暗後,沈遠能看清她眸中的水光。
“瑤瑤,聽話。”他再次抬了抬手,這一次荷包從他手中滑落。
明瑤這才意識到不對。
沈遠方才說話的聲音有氣無力,難道是他毒發了麼——她也顧不得許多,踉蹌著起身走到他身邊,焦急的道:“你的藥在哪裡!”
沈遠有些驚訝,一時沒有回應。
“事到如今你瞞著我還有什麼用?”明瑤氣急,咬牙道:“你隨身攜帶的藥丸,不就是用來壓製毒性的麼!”
她話音未落,沈遠愕然的睜大了眼。
當他想通明瑤話中的意思時,心中是很高興的。
明瑤並非對他毫無關心,難怪他覺得瓶中的藥少了一粒,還以為是自己不慎弄丟的。
原來瑤瑤記在心中。
“瑤瑤,我不是毒發。”沈遠虛弱的笑笑,他低聲道:“我腿上的傷,似是不樂觀。”
明瑤顧不得許多,立刻掀開了沈遠的衣袍的下擺。
他大腿處被布帶緊緊的勒住,血腥味愈發明顯——方才她還以為是沈遠手上的傷,沒想到他腿上傷得這麼重!
難道是方才他護著自己時,掉落的碎石傷到了他?
明瑤拚命的想給他按住傷口,可血還是不斷的往外滲。
“瑤瑤,你聽我說,以防萬一,我要提前交代你些事。”沈遠拉住明瑤的手,輕聲道:“思安的身份萬不可暴露,他隻是蘇杳的兒子,並不是皇子。”
他曾見過戰場的將是因為腿上中箭處理不及時,傷到了要緊之處,失血過多斷送了性命。
眼下不得不做最壞的打算。
“你並未與我在一處,我是出來打獵,不小心傷了腿。等會兒門打開後,我派人送你回去。”沈遠強撐著精神,交代明瑤。“無論聽到什麼消息,都與你無關。”
明瑤心急如焚的望著沈遠,他的話聽來總有種不詳的預感。
眼看沈遠似是筋疲力竭的要閉眼,明瑤心中發慌,故作鎮定的強打起精神來。
不能讓沈遠睡著。
“沈遠,你以為自己很偉大,犧牲自己救了我,我就感激涕零,就會原諒你麼?”她含著淚,咬牙低吼道。
聽到明瑤的話,沈遠費力的睜開眼,低低的道:“我沒想求得你原諒。”
說了這一句,像是用了他不少力氣,他停頓了片刻,又道:“隻是比起我,咱們的孩子更需要你。”
明瑤沒想到竟聽到這個答案。
“隻要百姓豐衣足食,沒人在乎天子是誰。”沈遠緩緩的道:“可一家之中,孩子沒有爹娘嗬護不行。”
沈遠的聲音越來越低。
隨著門外羽林衛的聲音越來越清晰,沈遠指示著明瑤,讓她從自己懷中拿出瓷瓶,將裡麵的藥都倒了出來,全部吞了下去。
他強打起精神,牽了牽唇角。
“瑤瑤,彆怕。”
這一次,我不會讓你再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