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你不要過來啊(2 / 2)

——這是沈映宵找人特製的留影珠,不是此方世界的產物,卻也沒超出這裡的緯度,能正常使用。

和梅文鶴那枚隻能複現一點行動的漂亮珍珠不同,沈映宵的這枚珠子,能清晰記錄下特定的影象,很適合錄下毒發時的狀態,事後反複回看觀摩。

沈映宵的丹修一途學有所成之後,便有了這種留影記錄的習慣,免得哪次走神忽略了細節,讓受診者平白多吃一回苦頭。

……

沈映宵並未遮遮掩掩,全程大方自然,因此他剛一取出那枚珠子,淩塵便看到了。

淩塵此時被毒素所累,渾身靈力混亂,但還是覺出有一道氣機正從那寶珠上麵探來,緩緩將他鎖定。

他轉頭看了看,並不認識那枚珠子。於是隻當那是丹修的輔助法器,收回了視線。

沈映宵放好留影珠,涉水來到淩塵身前。

他牽過淩塵的手,把腕上鐐銬往上推了推,露出一截手腕,然後搭住淩塵腕脈,靈力徐徐探了進去。

沈映宵的這具分身,吸起能量時什麼都不挑,因此體內靈力格外均衡,放在哪都存在感極低。

是以以往,他的靈力能輕易潛入他人體內,內視經脈。

然而這一次,才剛探進去沒多少,淩塵經脈中的毒素,竟似是有所察覺,驟然沸騰起來。

體內艱難維持住的平衡瞬間破碎,淩塵呼吸陡顫,死死咬牙才忍下悶哼。他半邊身子失控般顫抖起來,好像沈映宵探入的壓根不是什麼溫和無害的靈力,而是一團四處澆炸的岩漿。

這毒爆發極快,明明先前已初步控製住了,此時卻立刻又惡化成了最初的狀態。

劍靈沒想到淩塵反應這麼大,好奇湊過來看:“你做了什麼?”

“應該問那幕後之人做了什麼。”沈映宵表情不太好看,“如此細微的靈力變化,竟也會立刻引起毒發……那下毒之人,恐怕打的就是讓師尊半點動彈不了的主意。”

抬頭一看,淩塵的神誌果然也又開始昏沉,這同樣是那毒的效用之一。

沈映宵隻猶豫一瞬,便迅速做了決定,長痛不如短痛,他沉聲對淩塵道:“我需內視你的經脈,才能找出毒源所在——不要抵抗。”

淩塵滿身冷汗,低低應了一聲,強忍下將那股陌生靈力彈出體外的本能。

沈映宵不再留手,靈力暴漲,沿著他的經脈,迅速流轉深入。

人體複雜的脈絡,眨眼間呈現在他腦中。

沈映宵本以為這毒根植於某段經脈,然而此時,真正看清了淩塵體內的狀況,他才意識到情況遠比自己想象中更糟。

毒素的根源,竟並非在經脈裡,而是被用不知什麼手段,下到了元嬰當中。

如今那毒深紮元嬰,寸寸糾纏,難解難分。而這裡恰好是修士的本源所在——也難怪玉露奈何不了這毒。這就像滅火隻把最頂層的虛焰掐滅,根還燃著,於是隻能治表。

沈映宵一邊驅動靈力往淩塵的元嬰探去,一邊眉心緊蹙:通常來講,越是接近元嬰,修士本能的防禦便也越強。

就像水滴融不進玉石,毒物通常也無法入侵元嬰,即便真的滲透進去,也很快就會被極其凝練的靈力驅除。

師尊已是合體期修士,元嬰較常人凝練百倍,可此時那毒卻附骨之蛆般糾纏在元嬰當中……那下毒之人,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事到如今,多想無益。

沈映宵隻能冒險從淩塵元嬰裡擄一抹毒源出來,細細研究。

他的靈力迅速深入,快得如同一抹掠過的光影。然而元嬰畢竟是修士的本源所在,極為敏感。在他觸碰到元嬰的那一刻,淩塵倏地睜眼,一抹極其淩厲的劍意如同燦陽,轟然自他身上綻開。

沈映宵的靈力被無情逼出,耳邊嗡的一聲,如同被鋒銳無雙的劍尖重擊雙目。他不受控製地向後一仰,整個人也踉蹌後退,一縷血線從唇邊滑下,又麵具底緣擋住。

過了數息,沈映宵才堪堪回過神。

他彆過頭,掩唇咳了幾聲:病人太強就這一點不好——若是換個元嬰期的小修士,強行按住把元嬰細細翻上一遍都行,可換成師尊這種合體期……

他無聲歎了一口氣,有點心累。

而對麵,淩塵顯然也不好受。他靠著白玉蓮台緩了許久,麵上的茫然才褪去一些,慢幾拍地想起先前發生了什麼。

淩塵強行壓下腦中的混沌,語聲斷斷續續,低聲解釋:“將你的靈力驅出體外,非我本意……我控製不了。”

沈映宵無奈地擺了擺手。他對人體比師尊更熟,自然知道剛才那樣可能會有什麼後果。

其實他也隻是想賭一把,可卻沒想到自己這合體初期的修為,和淩塵的差異竟如此之大。好在最後一刻,到底是被他揪了一線毒源出來。

劍靈難得有點心疼他,飄過來安慰:“你師尊功法精湛,本就比尋常合體中期要強。何況你隻是個丹修,人家是個劍修,在強度上天然就差了一截,正麵拚靈力,輸了很正常。”

沈映宵:“……”

……你真的是來安慰我的?

他裝沒聽見,忍下肺腑的刺痛,先將那一縷毒源收好,又平靜對淩塵道:“毒源姑且算是拿到了,我再取你些血。”然後拿去用本體做實驗。

淩塵點了點頭。

沈映宵上前挽起他的袖子,用小玉簡采了一管血。

他又重新給淩塵灌了些玉露,然後沒再多留,拿起一旁的留影珠,起身離開。

……

等沈映宵的身影消失在轉角,淩塵的目光才從他身上收回,落在了麵前平靜的池水上。

……銀麵人剛才似乎受了些傷。

其實同為合體期,兩人的境界雖有差彆,卻不至於大到誇張。何況靈力的交鋒發生在他體內,怎麼看都該是他傷得更重,可方才銀麵人被他的靈力本能驅逐時,卻竟然硬是忍住了沒有反抗,寧可自己生生受下全部反噬,也不願讓他受傷。

這人……

對他的實驗體當真愛護。

果然是那群熱愛研究的丹修會做的事。

不過一個能為自己所專之道殫精竭慮的人,總有幾分值得敬佩,也更令人放心。

淩塵閉上眼睛,心裡稍微鬆懈了一點,露出一絲難以掩飾的疲態。他緩緩靠住背後的白玉蓮台,止住思緒,任靈池中的清氣在周身流淌,忍耐著等待體內的毒素重歸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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