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把淩塵暫時困住,應該不難。不過機會難得,沈映宵眼珠一轉,便打算給那位素未謀麵的師祖上些眼藥。
——淩塵似乎不記得夢境當中的細節。若能在潛意識裡讓他對無跡警惕一些,倒也不錯。
這麼想著,沈映宵儘力做出自己最反派的表情,挑逗地捏起淩塵的下巴,指尖用力擦過他的臉頰:“我奉命將你捉拿至此。你老實留在這,不要給我添亂。”
莫名其妙被陌生人調戲,沈映宵本以為師尊多少會憤怒一下,然後質問他究竟奉了誰的命。
這時他就能讓師祖在自己的話中閃亮登場,用這個反轉給予淩塵最深的震撼,讓他刻骨銘心。
流程都想好了,可誰知淩塵定定看了他一會兒,雖不情願,卻竟然沒再掙紮,隻蹙眉問:“可以,隻是……要留到何時?”
沈映宵:“……”
這就認命了?
……怎麼這麼好騙!
他看著這個稚嫩版的師尊,心都快化了,可同時又不知從哪騰起一股怒氣:一聽說是無跡抓他,他就不走了?
……夢裡都這樣乖巧,現實裡遇到還不得撲上去送人頭?
越想越氣,回過神之前,沈映宵已經俯下身,唇瓣碾了上去,還想恨恨咬上一口,讓這人清醒一些。
劍靈懵到現在才回過神,連忙順著神識喚他:“等等,你這是生哪門子的氣?你剛才隻是在心裡想了想你師祖,根本沒提他啊!”
沈映宵一怔:“是嗎?”
劍靈狐疑:“……所以你其實隻是想找個借口行不軌之事對吧。”
沈映宵:“……”我沒有!
被劍靈這麼一打岔,他動作難免停頓。誰知就在這時,反倒是自己嘴上被人輕輕咬了一下。
“!!”沈映宵騰地直起身,“你做什麼!”
淩塵抬手擦了擦唇角,目光落在他臉上,像在思索。
沈映宵心虛極了:“……看什麼看!”
淩塵篤定道:“我見過你,你以前也這麼咬過我。”
沈映宵木然地張了張嘴。沒等想好該怎麼編,魔尊的聲音突然在他耳邊響起,帶著幾分疑惑:“讓你困住他,沒讓你叫醒他,你在做什麼?”
“……”沈映宵裝作沒聽見,他若無其事看向淩塵,冷聲道,“總之你先在這待著,等我回來才能離開。”
靈池鎖鏈牢固,蓮台上還有陣法,困住夢裡這個元嬰期的淩塵問題不大。
丟下這句話,沈映宵也不敢再回頭考驗自己的意誌力,匆匆離開。
……
離開這場臨時的夢境,沈映宵果然又落進了那處陰冷潮濕的地底洞穴當中。
他站穩以後想起什麼,仰頭望向上方,卻見頭頂是一片渾然天成的漆黑,完全看不出自己究竟是從哪下來的。
他便也不再糾結這個,專心打量著周圍。這次離得更近了,邊緣那些層層疊疊的人影,頓時更清
晰地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果然和沈映宵之前看到的一樣,那是一群門派各異的修士。
他們軀體被鎖,靈脈上攀爬著古怪的紋路,腳邊散落著各色刑具,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腳印。腳印中段有細微的褶皺,看上去是厚布納的鞋底——修士不會穿這種鞋,這竟然像是那些村民來過的痕跡。
沈映宵蹙眉望著這一幕,心中有了些猜想,卻又不敢肯定。
他知道地底有人能解答自己的疑問,問道:“這是什麼?”
“如你所見,一座‘牧場’。”陰影中飄來一道聲音,“進塔的修士最終會被困在地底,榨乾生命和修為,用來延長凡人的壽命。”
這反常識的布置讓沈映宵心中一凜,但也很快明白過來:“為了濁氣?”
“凡人大多不過活上寥寥數十載,修真之人卻似乎輕易就能延壽百年。長生也會上癮,一旦凡人習慣了用修士的靈力和生命延壽,欲念便會越來越強。這種依賴彆人的生存之道,也終究會引來不安。”
“而修真之人大多視凡人為無物,如今突然被踩在腳底,就像神龍隻能眼睜睜看著螻蟻啃食自身。”
那道聲音笑道:“所以這裡建起的時間不長,凝聚濁氣的速度卻反倒是最快的。”
說是不長,幾百年卻也是有的。長壽鄉的飄渺傳說,最終被用這種扭曲的方式化為了真實。
“真是個禍害。”沈映宵毫不尊師重道地罵了一句師祖,然後望向周圍,尋找那個出聲的人,“那你呢?能把這種鬼地方管理得井井有條,扣下這麼多修士,你也功不可沒吧。”
話音剛落,就見周圍亮起數點瑩瑩幽藍,是屍骨濺起的磷火。那些漂亮的火焰被人操控著,漸漸鋪開一條通路。
“……”
雖然開路方式看上去有些詭異,但來都來了,沈映宵還是走了過去。
越過那些堆積了數百年的屍骨,穿過迷霧,他停在了這裡的唯一一個活物麵前。
然後陷入沉默。
前麵的夢裡,沈映宵偶爾能看見一抹古怪的小孩身影。那道人影總讓他覺得彆扭。如今看清麵前的人,他才絕終於明白了那種違和感是在何處。
……原來這不是根本什麼孩子,而是一個沒了四肢的人。
無數刻了符咒的鎖鏈穿過他僅剩的軀乾,倒刺扣住嶙峋的骨架。沈映宵隻是看了一眼,就覺得自己身上也開始疼了,本能移開了視線。
可很快又強行移回去,蹙眉細細打量著——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這人……有幾分古怪的熟悉感。
如今都已經麵對麵了,有問題當然要直接問。
沈映宵:“你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