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越珩連忙把傻崽子按住,“我逗你的,彆亂動到了滯留針,等會兒護士要來給你打點滴了。”
穆從白仰頭看到了他的黑眼圈,忽然把自己縮到床頭,病床騰出了大半的位置,他拍了拍空的地方朝司越珩看去。
司越珩觀察了一下病房裡的情況,除了周嘉盛和小宋沒有人注意他們,於是不客氣地躺上病床,長腿折掛到了床尾,頭睡下去剛好枕到穆從白盤起的腳。
穆從白低頭捧著他的臉,哄睡一樣地輕拍著,真的起了催眠的效果,他不自覺閉起眼睛仿佛馬上能睡著。
周嘉盛坐在床尾的凳子上,不可思議地看著司越珩,一腳踢到了他掛起的腿,“你真睡?怎麼好意思?”
司越珩眯起了眼睛,看著他臉上方的穆從白,隨意地說:“我這叫養精蓄銳。”
周嘉盛抬起視線瞥向了穆從白,一瞬間又從穆從白眼中看到了一閃而過的寒意。
他突然起身往外出去,小宋在後麵喊,他也沒理,一直走到了無人的樓梯間裡,才拿起手機猶豫了許久終於撥出了一個號碼。
過了好一會兒對麵的人才接起來,傳出一個有些低沉的男聲,“你終於想我了嗎?”
周嘉盛直入主題,“你知不知道穆祺朝有個養女的事?”
“你問這做什麼?”
“知道還是不知道?”
對麵的聲音頓了片刻,沉得更低地回:“知道,怎麼了?”
“他的養女是不是有個兒子?叫穆從白?”
過了好一會兒對麵的人才輕笑了一聲,“你說那個小瘋子啊?他怎麼了?”
“幫我一個忙。”
第26章 被子
# 026
司越珩真的在病床上睡著了, 穆從白的腳丫子給他當枕頭,睡得還特彆香,尤其穆從白還一下一下拍著他的腦袋, 像哄嬰兒一樣。
護士拿著穆從白今天的藥進來, 看到這一幕先是定住了眼,然後開始生氣。
她是家裡有孩子的,看到司越珩這樣就想到了不靠譜的老爸們, 陰陽怪氣地說:“有些家屬不想陪護可以不用勉強,不然反而病人沒休息好, 還要反過來照顧你們。”
司越珩沒被護士的話吵醒, 卻在聽到藥盤的聲音時醒了, 他完全不知道護士剛說了什麼,睜開眼看到的是乖得不行的穆從白,捂著睡暈的腦袋說:“是不是該輸藥了?”
穆從白根本就沒想過藥不藥的問題,他隻想司越珩接著睡,他十分喜歡司越珩在他手中睡覺的感覺, 像有什麼被他掌控了一樣。
司越珩要起來還被他壓著腦袋, 手掌拍著司越珩的臉意示他接著睡。
不過護士不答應,餘光瞟著司越珩沒好氣地回:“不然呢?家屬能不能彆在這裡添亂。”
司越珩這次終於聽清了護士的話,連忙起身下床,讓穆從白睡下去,穆從白卻像一隻被入侵領地的小狼崽, 對著護士豎眉,眼睛裡滿是凶惡。
“躺好。”
司越珩覺得穆從白的領地意識總是冒得莫名其妙,他說了還不聽就給了崽子的後腦勺一下。
穆從白聽話了, 護士又說他, “有的家屬彆一有問題打孩子, 不想想自己做了什麼。”
沒有指名道姓,也就差指名道姓了。司越珩終於明白過來,護士是在說沒照顧好穆從白,還占了穆從白的床。
他以前也沒少見過這樣的家屬,從醫護的角度確實常常想罵人,但他還是頭一回作為家屬,連忙解釋。
“我隻是、沒有要凶他的意思。”
護士沒有回他,穆從白的眉毛卻豎得更直了,滿是敵意地對著護士。
司越珩發現穆從白手裡竟然還攥著水果刀。
昨天來的時候,周媽媽給他們的水果裡塞了一把刀,說是怕他們沒刀就懶得吃,刀是陶瓷的,也還是能傷人。
他悄悄抓著穆從白的手,把刀繳過來,刀柄已經握熱了,不是在護士來的時候拿的。
穆從白對外界環境一直很警惕,特彆到了陌生的地方。他突然意識到穆從白是在他睡著的時候,一直握著刀在保護他嗎?
這個行為充滿了怪異,司越珩也不由得感動,感動過後剩下無奈與心疼。
要在多沒安全感的環境裡長大,才會覺得醫院裡睡會兒覺會有危險。
司越珩把刀放到床頭櫃,揉了揉穆從白柔順的頭發向護士道歉,“不好意思,下次我注意。”
護士冷眼瞟過去,司越珩過於年輕,應該隻是這孩子的哥哥,也沒再多說。
但她弄好給穆從白上針,穆從白卻一動不動盯著她,像她不是上藥,是要下毒一樣。
“小朋友,彆害怕,手鬆一點。”
護士儘量放輕了聲音,穆從白還是不伸手,滿是排斥的警惕。
司越珩不明白穆從白到底在警惕什麼,對護士說:“抱歉,能不能讓我來?”
護士懷疑地看他,他回道:“我之前是醫大學生,已經拿了醫師執業證書。”
因為有滯留針,穆從白又不肯配合,護士想了想把針頭給了司越珩,教了他一遍怎麼弄才讓到一邊,謹慎盯著。
司越珩給手消毒,打開針頭湊向穆從白,“伸手。”
穆從白舉起眼觀察了他一眼,終於把手伸出來,他一邊上針一邊說:“小崽子,下次不聽話,就往你身上紮個十針八針。”
“你怎麼嚇孩子,他還生著病!”
護士覺得司越珩果然太年輕不行,可她又注意到司越珩動作輕柔,流程比她還標準。
穆從白也一點沒被嚇到,十分乖地點著頭,和剛才麵對她的如同兩個人,她一時分不清這兩人到底關係好還是不好。
周嘉盛回來時,護士已經走了,司越珩坐在病床上靠著床頭,穆從白窩在他懷裡輸液。
他看不慣地走到床前,“非得這樣才能輸?穆小白你不害臊的嗎?”
穆從白懶懶地回了他一個“閉嘴”的眼神,貼著司越珩動都沒動一下。
司越珩也不想這樣,但凳子坐著不舒服,他又實在困得很,穆從白主動地邀請他上床,他為了舒服點也得付出點代價,結果就成了這樣。
穆從白突然說:“叔叔,我要喝水。”
司越珩打著哈欠要下床,懷裡的崽卻抱著他不鬆,他朝要喝水的崽看去,“你不放我怎麼去倒水?”
穆從白瞟向了周嘉盛,司越珩也順著視線向周嘉盛看去。
“你們彆太過分,把我當什麼?”
司越珩懇求地開口,“嘉盛哥,麻煩你了。”
“司越珩,彆以為你會告狀我就怕了你!小心我倒開心燙死他!”
周嘉盛話是這樣說的,還是拿起司越珩帶來的保濕杯,是十幾年前的舊東西,邊都磨出光亮了,還沒有壞。
他一邊嫌棄一邊讚歎質量,拿去接了滿滿一杯開水,又倒了半杯加進冷水,回去遞給司越珩不耐地說:“彆再叫我。”
司越珩接過去先試了水溫,不燙不涼,拿給穆從白,“喝吧。”
穆從白直接用嘴來接,他隻頓了半秒就自然地喂過去。
大約是真的渴了,穆從白一口氣喝了半杯,司越珩怕他喝得太多,撤走了杯子又對周嘉盛喊:
“嘉盛哥,削個蘋果。”
周嘉盛坐在床尾的凳子上,擺了個悠閒的姿勢,聽到司越珩的話抬了抬眼皮,眉頭抖著不耐,“小宋呢?”
“他說得回去上班。”
“我也該回去上班的。”
周嘉盛口中後悔,起身卻去挑起蘋果,好不容易挑到一個最小的,把垃圾桶踢到他的凳子前削蘋果。
司越珩看到水果刀,想起來剛才沒說的話,“穆從白,剛才的護士阿姨是來給你輸液的,她不會傷害你。這裡是醫院,沒有壞人,是治病救人的地方,明白嗎?”
穆從白好像很難理解他的意思,周嘉盛把蘋果都削完了才回答:“可是她罵你。”
司越珩一愣,再是一笑,捏起了他的臉蛋說:“她沒有罵我。而且她是在給你報不平,你還凶人家!”
穆從白又不說話,可眼神完全沒有被他說服,仍然認為自己很有理。
周嘉盛拿著削好的蘋果,自己啃起來。
司越珩立即朝他瞪來,“你給自己削的?”
他把啃了一口的蘋果遞過去,司越珩不接,他說:“不要拉倒。”
司越珩連忙搶過去,然後問他要刀,把他啃過的地方削了,再給穆從白。
“司越珩,小時候你連從我嘴裡搶走的東西都要吃!”
司越珩一本正經地說:“我怕他會過敏。”
周嘉盛頓覺受到傷害,坐到凳子上抱起雙臂,靠著牆準備睡一覺。
司越珩忽然說:“嘉盛哥,你不用上班嗎?”
“不上,今天休假。”
“那你回家睡,我一個人在這裡就行了。”
周嘉盛眯起了一隻眼睛瞥向司越珩,然後又閉起來,“彆廢話。”
司越珩知道周嘉盛是怕穆祺朝來了,他真做出什麼衝動的事。
一早病房忙碌的時間過去,隔壁床的病人出院了一個,剩下一個去做檢查了,病房裡安靜下來。
司越珩沒等到穆從白啃完一個蘋果,就睡著了。
穆從白這時自己從他懷裡出來,把被子蓋到了他身上,然後貼在他旁邊坐著。
睡覺的周嘉盛其實刷著手機,瞥到穆從白的動作突然坐起來,審視地盯去,“看來你還有點良心。”
穆從白的眼神瞬間冰冷下來,毫無溫度地橫過來。
周嘉盛不在意,語氣還充滿故意挑釁地問:“你親爸是誰?”
穆從白不開口,他早有所料地接著說:“你明知道你叔叔是個連父母都不在意的小可憐,根本擰不過你們穆家的大腿。回去當你的大少爺不好嗎?”
穆從白的眼睛裡終於有了情緒,像刀子一樣殺向了周嘉盛,他甚至拿到了剛才司越珩切蘋果的刀,可是握在手裡並沒動。
周嘉盛這回看明白了穆從白的眼神,確信之前不是他的錯覺,穆從白是真的想弄死他。
可穆從白隻是一個不到13歲的孩子。
最終,穆從白沒有什麼行為,他甚至把刀放回櫃上,然後搖醒了司越珩,舉著一雙受了委屈的眼睛對司越珩說:“叔叔,周叔叔欺負我。”
周嘉盛的眼鏡差點掉地上,沒睡醒的司越珩眨著眼對他說:“嘉盛哥,你彆老欺負他。”
“我才是被你們欺負的那個。”
周嘉盛拿起手機出了病房,走到沒有人的樓梯間裡,他打開手機仔細看起來。
他找人打聽到了穆家一些隱秘的家事,對方還給了他穆祺朝的航班,他看完掐著飛機落地的時間,給穆祺朝打電話。
穆祺朝的手機號碼也是他要來的,接通就是穆祺朝本人,聽到對方的聲音他有些意外。
他本以為穆祺朝是那種一聽聲音就不和善的人,對手機嚴肅地介紹自己。
“我是司越珩的大哥,有些事我們可以先談談。”
穆祺朝疑惑地頓了片刻,“他家裡還有大哥?”
“這不重要。”周嘉盛沒打算解釋那麼多,直白地說,“你的養女早在14年前就死了,穆從白的母親和你沒有一點關係,你有什麼身份帶穆從白走?”
穆祺朝顯然感到了意外,聲音滯了好半晌才反問他,“你從哪裡聽說的?”
“我還知道穆從白的父親是誰。他們母子逃了這麼久,到現在隻剩下孩子,你覺得帶穆從白回去,真的是對他好嗎?”
穆祺朝沉默得更久,周嘉盛繼續說:“穆從白母親留下遺囑,不過是擔心沒有人照顧穆從白,現在有人願意接管他,你不如多給點錢,讓他好好的在這裡生活下去。”
穆祺朝回答:“你們是為了錢嗎?”
周嘉盛不屑地笑了,“倒不至於差你那點,讓你給錢是為了讓你心裡少點愧疚。”
穆祺朝又沉默了,周嘉盛乘勝追擊,“你難道想讓穆從白回去,成為下一個被他爸逼瘋的人?”
半晌過後,穆祺朝終於說:“我先見見那孩子。”
周嘉盛掛了電話,他不確定穆祺朝是不是放棄了,但他確實拿到了穆祺朝養女的死亡證明。
穆從白的母親與穆祺朝的養女是同一個人,但在16年前因遊船事故失蹤。
2年後穆祺朝申報了死亡,穆從白的母親以新的身份重新出現在穆家。
法律上來說穆從白和穆祺朝是毫無關係的,穆祺朝也難以證明他死去的養女為什麼會還活著變成了另一個人。
所以沒有了遺囑,穆祺朝就沒有權利把穆從白帶走。
隻要穆從白的親爹不出現,穆從白至少人能留下。
但這一點給他消息的人隻保證了一半,他也不明白為什麼是一半,剩下的那一半他也沒辦法左右,隻能靠司越珩的運氣了。
他暫時不想回去,就打電話給司越珩問他們中午想吃什麼,他出去買。
司越珩倒是很不客氣地讓穆從白點起了菜,結果穆從白腦子裡隻有司越珩會做的,最終他一樣也沒采納,開車出了醫院。
司越珩已經擼崽擼得忘了穆祺朝要來,他又被吵醒已經睡不著了,穆從白就翻過來趴在他懷裡,把他當成了床墊,嚴絲合縫地貼在他胸口。
比起昨天穆從白已經精神了許多,連咳嗽都少了,腦袋枕在肩膀上,睫毛在他的脖子一掃一掃。
他捏著穆從白的臉推開,“你怎麼這麼煩人?你看看彆人。”
出院的病床又來了新的病人,可能是因為有了穆從白,新來的病人也是個小朋友,隻有七八歲。
司越珩指著彆的小朋友教育穆從白,“人家比你小也沒你這樣。”
穆從白一臉驕傲地說:“因為他沒有叔叔。”
隔壁床的家屬是媽媽,被他逗得笑起來,伸著脖子往他們這邊看。
結果不肯離開司越珩的崽子,忽然蹭起來去把隔簾拉起來。
“白天不要拉起來。”
司越珩又把隔簾拉回去,穆從白不滿地趴回他胸口,他忍不住捏穆從白青蛙一樣鼓起來的臉頰。
現在穆從白連小表情都變得多起來了,他說:“你敢撒嬌還怕被人看到?”
穆從白哼了哼,倏地扯起被子把他一起蒙進去,動作太大手上的針回血了。
司越珩都顧不上生氣他這莫名其妙的行為,按住他的手說:“彆亂動。”
穆從白在被子裡突然仰起臉,對著他看了半晌,不明理由地笑了一下。
夏被很薄,像一個透光的帳篷,將世界與他們隔開,半明半暗的光映在穆從白臉上,司越珩看著他也不知原因地笑了。
第27章 病症
# 027
陽光擠開雲層, 穿過樹梢,透進了窗台,不知躲在哪裡的夏蟬叫起來。
煩人的聲音穆從白聽得很認真, 過了半天他問司越珩, “叔叔,什麼在叫?”
他在家也聽過這聲音很多次,總是沒找到是什麼發出的。
司越珩已經把蟬鳴當成了背景音, 沒明白什麼聲音。
穆從白指了指窗外麵,他才意識到有蟬叫, 想到穆從白連幼兒園都隻上了半年, 長年被關在家裡, 對於外麵的世界很多方麵都空白得無知。
上一次來縣城,穆從白踩到了一塊沒封嚴實的井蓋,問他下麵是什麼,他說下麵是建在地下的房子,沒有家的人就可以住。
穆從白真的信了, 露出他早知道就好了的表情。
當時他覺得穆從白傻得格外可愛, 現在他一邊心疼一邊覺得可愛,想到穆從白對他說什麼都信的樣子,他忍不住逗他。
“那個是蟬,一種喜歡唱歌的昆蟲,它們小時候生活在土裡, 長大了才從土裡出來。隻要在它們出來前,找到100隻,吃了之後就可以聽懂它們的歌了。”
穆從白難見地蹙起了眉頭, 像是想相信他, 又覺得不可置信, 露出的表情糾結得不行。
倒是隔壁床的小朋友真信了,還滿是向往地問他媽媽,“媽媽,我也要吃,我也想聽蟬唱歌。”
頓時,司越珩感受到了隔壁床如刺的目光,然後聽到小朋友的媽媽解釋:“他騙人的,那種東西不能吃。”
穆從白的眼神一下閃過了懷疑,司越珩莫名地較起了勁,搜出來幾萬張圖演示蟬的吃法,他指給穆從白說:“看,蟬可以炒了吃,炸了吃,還能烤著吃。”
穆從白相信了他,然後問:“這麼多是不是很多人吃過,他們都能聽懂蟬在唱什麼?”
司越珩胡說時沒到這裡,硬著頭皮點頭。
穆從白又問:“叔叔能聽懂嗎?”
“我——不喜歡吃。”
司越珩不想穆從白下一句再問他蟬在唱什麼,他編不出來了。
隔壁的小朋友更好奇了,來向他搭話,“那個不好吃嗎?”
他看過去,立即接到了小朋友媽媽的信號,在暗示他說不好吃,他想了想覺得不能打擊小朋友的好奇心,回答:“要你自己嘗試過才知道。”
小朋友立即對她媽媽說:“我要吃,媽媽給我買。”
“買什麼買!吃了肚子裡會長蟲的。”
司越珩感受到了隔壁床投來的注視,他背過身對著窗外麵無聲地笑起來,有一點理解周嘉盛為什麼喜歡逗穆從白了,但他舍不得這麼逗穆從白。
穆從白跟著他轉向了窗戶,不明白他在笑什麼,但一眼不眨地看著他笑,眼睛裡反起了外麵透進來的陽光。
手機鈴聲打斷的了司越珩的惡劣樂趣,看到是之前穆祺朝的號碼,瞬間沉下臉。
他假裝不經意掛了電話,對穆從白說:“小崽子,我去廁所,不要亂動。”
穆從白抓住他的手腕,“我也去。”
司越珩其實不太放心留他一個人在這裡,但也不想讓穆從白聽到他和穆祺朝說什麼。
他扯下穆從白的手叮囑,“我很快就回來,如果你有事就按床頭的鈴,會有護士阿姨過來,你要什麼告訴她,明白嗎?”
穆從白直盯住他不說話,明顯是不想明白,他揉了揉腦袋表示安慰,還是出去了。
經過隔壁床時,他受到了更強烈的注視。
司越珩沒有去廁所,他走到醫院樓下的門診廳外麵,在一個角落裡回撥了剛才的電話。
接電話的還是之前的助理,問他人在哪裡。
司越珩猶豫,回答說:“我們現在不在家。”
“是在醫院嗎?”
司越珩驚訝,助理說:“我聽到你那邊有通知就診的聲音。”
他才注意到背後窗戶傳出的廣播聲,思忖片刻告訴了對方地址,但沒有具體到穆從白的病房。
“好的,穆先生大概還有20分鐘到達。”
司越珩掛了電話沒有上樓,他坐在醫院前的花台等,差不多過了20分鐘,有人走到了他麵前。
一個看起來30多歲的男人向他問:“你好,請問是司越珩先生嗎?”
司越珩下意識站起來,把腰身直得挺拔了才打量過去。
對方回答:“我是剛才給你打電話的人,穆祺朝先生請你過去說話。”
他順著對方視線往醫院大門眺去,看到了一輛明顯區彆於其他車輛的轎車停在路邊,乍看很低調,但哪怕不懂車也能看出來昂貴。
司越珩腳步佇了佇,才跟著穆祺朝的助理向車走去。
到了車邊,助理打開後座的車門請他進去。
他垂眼往裡望了望,隻瞥到了一隻手工皮鞋,裡麵的人突然出聲。
“你是怕我綁架你?”
司越珩聽出來是之前電話裡穆祺朝的聲音,矮身坐進去,助理將門關上。
車裡隻有他和穆祺朝,側眼打量過去,穆祺朝比他想象的年輕,也看起來比他想象的溫和,甚至絲毫沒有攻擊性。
“你大哥給我打過電話。”
穆祺朝先開了口,司越珩一時沒理解過來他哪裡來的大哥,穆祺朝接著說:“雖然我不想承認,但是他說得也不是沒有道理。”
司越珩這時終於想到了唯一可能是他大哥的人,但不知道周嘉盛怎麼給穆祺朝打的電話,又說了什麼。
穆祺朝忽然拿出手機,打開了一張照片給他看。
照片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女人和一個一歲左右的嬰兒,女人抱著嬰兒坐在一張寬大的沙發裡,沙發上下都堆滿了嬰兒的衣服玩具,顯得很亂。
女人看著嬰兒,露出了一絲很勉強的笑。
“這就是穆從白他媽媽,和他小時候。”
穆祺朝主動地說起來,“當年發生過一些事,他媽媽懷他的時候,並不想要,甚至吃過打胎的藥。”
司越珩驚訝,穆祺朝猜到他在想什麼一樣,接著說:“藥後來吐出來了,但可能還是受了影響,所以他出生後身體一直不好,半歲前都是在醫院裡過的,後來也常常生病。”
穆祺朝說到這裡看了看司越珩,不知想了什麼忽然歎氣,然後又說:“他媽媽照顧不了他,可是身邊又不允許有外人,所以他的身體更差了,2歲時還差點沒了。”
穆祺朝停下來看著手機裡的照片,忽然把照片關掉,深吸起一口氣,“從那之後,他媽媽就帶他跑了,一共跑了三次,最後一次終於跑掉了。”
司越珩感覺聽了一個奇幻的故事,張著唇半晌隻問出一句,“為什麼?”
“因為他父親,是強迫他媽媽與當時的男朋友分手,與他結婚的。他父親的本性可能就是瘋的。”
司越珩把穆祺朝的話與之前聽的,司雁欽的事聯係起來。
很可能當時就是穆從白的父親,強迫他媽媽不再見司雁欽,所以司雁欽才以為是穆從白媽媽一去不回,一直意難平。
他問:“他父親是誰?”
穆祺朝向他盯來,難以訴說地猶豫了半天,還是避開了這個問題回答。
“穆從白大概繼承他父親的瘋惡基因,在4歲的時候測試出了反社會人格的傾向。”
“反社會人格?”
司越珩以為穆祺朝說的瘋是指性格,他又問:“你是說穆從白可能遺傳了他父親反社會人格的基因?”
穆祺朝冷不防地笑了,“他父親可從來不承認這個,而穆從白隻有第一次測出了傾向,到第二次測的時候就順利通過了。”
他說完直盯著司越珩,剩下的話全在眼神裡。
司越珩看懂了,穆祺朝的意思是,穆從白4歲時就懂得掩藏自己的人格障礙,故意表現出正常的一麵欺騙大人。
他不信,可卻不自覺想起了穆從白諸多的異常行為。
穆祺朝這時問他,“也許他長大,比起他父親會更瘋,你確定這樣還是要留下他?確定你能夠不放棄照顧他長大?”
司越珩被問住了,腦中浮現出穆從白不時流露出來的,與他年齡不符的狠戾,他也確實被嚇到過。
如果穆從白所有的乖巧都隻是演出來的,就像穆從白說的早就知道他會回來,所以在這裡等他。
這一瞬間,司越珩覺得自己像是掉進了穆從白的陷阱裡。
他猶豫了。
穆祺朝看出來,對他說:“你不用現在答複我,等他出院後我會再來。如果到時你的答案還是要留下他,我不會強行帶他走。不過——”
司越珩下意識問:“不過什麼?”
“如果是他父親想帶他回去,恐怕就不是在這裡和你商量了,我相信你不會想麵對他。”
司越珩又問了一遍,“他父親到底是誰?”
“穆戎霆。”
穆祺朝這回沒有猶豫,司越珩卻不由地驚住了。
穆戎霆是穆祺朝弟弟的兒子,穆王集團現任董事長,穆祺朝的侄子。
司越珩沒有見過穆戎霆,卻一點不陌生,雖然穆戎霆不是公眾人物,關於他的消息卻總能看到。
在財經雜誌上,他是雷霆手腕的商業大佬。但在八卦小報他是狗崽最愛的財神爺。
因為穆戎霆長得帥,身材好,最重要的是無論編什麼離譜的八卦,隻要套在他身上都顯得合情合理,銷量翻倍。
司越珩終於明白他大伯查不到穆從白母親的過往,穆祺朝養女傳聞已經去世,卻又真的是穆從白母親的原因。
這一切恐怕都是穆戎霆做的。
最後,穆祺朝說:“我可以去看看他嗎?不打擾他,我隻在外麵看看。”
司越珩還沒從穆從白有父親的震驚中緩過神,聽到穆祺朝的話本能地點頭,點完才意識到穆祺朝剛說的是什麼。
在見到穆祺朝前甚至想過對方會強行把穆從白帶走,沒想到穆祺朝這麼好說話,他都答應了也難以再說不行,於是帶穆祺朝去了病房。
周嘉盛沒想到買個飯要排這麼久的隊,他一路趕回病房,見到隻有穆從白一個人,立即猜到穆祺朝來了。
他把打包的飯扔給穆從白往外跑,結果出門就撞上了回來的司越珩,然後注意到旁邊的穆祺朝和助理。
助理最先打量了他一眼,露著仿佛見過的眼神問:“你是?”
周嘉盛完全無視他,先審視了穆祺朝,視線立即轉向司越珩,用眼神詢問情況。
司越珩靠到病房外麵的牆壁,對穆祺朝說:“他就在裡麵。”
穆祺朝走到門外麵,一眼就看到最裡麵病床上的穆從白。
周嘉盛剛才扔飯盒時櫃子上沒有空位,就扔在了床上,現在穆從白把櫃子收拾出了地方,飯盒放上去。
但床單沾上了油漬,他正用紙巾沾水擦,可是怎麼都擦不乾淨,正在生周嘉盛的氣。
這是司越珩專門買給他的床單。
穆祺朝看得有些愣,穆從白小時候就很少哭,無論他媽媽不理他,不給他喝奶,甚至歇斯底裡摔東西,隻有一兩歲的穆從白就坐在那裡玩自己的玩具,仿佛沒有感知的人偶。
這是他第一次在穆從白眼中見到鮮明的情緒,不由看向了司越珩。
半晌後,他什麼也沒說,沉默地走了。
到電梯裡,穆祺朝忽然問助理,“剛才的人就是司越珩的大哥?你認識?”
助理不確定地回答:“您記得之前二少受傷的事嗎?那位把他打傷的醫生就是他。”
周嘉盛莫名打了個噴嚏,把司越珩拉到一邊,“他跟你說了什麼?現在是什麼意思?”
司越珩這時腦回路才終於運轉起來,倏地怒起了眉頭,一腳踢在牆角,吐著凶惡的怒氣說:“穆從白的親爸竟然還活著!一開始說好沒人要的孤兒!完全就是在詐騙我!”
周嘉盛打量他半晌,無語地問:“你就考慮了這?”
“不然?”
司越珩敲了敲腦袋終於靈光起來,嚴肅地說:“你知道穆從白他親爹是誰嗎?”
他本來是賣個關子,結果周嘉盛說:“知道。”
“你怎麼知道?”
司越珩想起穆祺朝說的電話,懷疑地問:“你是不是認識穆祺朝?打電話給他說了什麼?”
周嘉盛轉開眼推了下眼鏡,敷衍地回答:“有個認識的人知道一點穆家的情況,打聽了一下。現在是我問你,到底什麼情況?”
“等穆從白病好了再說。”
司越珩的眉頭又蹙起來,問周嘉盛,“你了解反社會人格障礙嗎?”
周嘉盛立即猜到司越珩為什麼問這個,他一點也不意外,甚至覺得果不其然。
司越珩接著說:“我不覺得他有什麼不正常,根據我的了解反社會人格障礙有一個很明顯的特征、缺少同理心。”
穆從白確實有冷漠的一麵,可也並不是沒有感情。
他不相信那個問他為什麼不笑了的穆從白,是穆從白裝出來的。
周嘉盛注視著司越珩,“有一個概念叫高功能反社會人格障礙,我以前接觸過有相關症狀的病人,他們並不缺少同理心,甚至比起普通人更加懂得感情的本質。
但他們的同理心很多時候隻在特定的情況產生,或者說在他們的認知裡,除了特定的對象,完全不在乎其他人如何。”
司越珩向周嘉盛看去,周嘉盛完全猜到了他在想什麼,接著說:“這一類人往往更加聰明,懂得隱藏自己,也更加危險。”
司越珩的視線又低下去,周嘉盛追問:“你現在打算怎麼辦?這不僅僅是他身體好不好的問題,如果他長大之後,真的做出什麼事,你覺得你接受了嗎?”
司越珩不回答,沉默了片刻往病房進去。
周嘉盛突然後悔不該幫司越珩這一次,該讓穆祺朝直接把穆從白帶走。
穆從白還沒有弄乾淨沾上油漬的床單,看到司越珩和周嘉盛進來,他立即指著床單,用眼神向司越珩告狀。
司越珩在床前佇了半秒,走過去捏住了穆從白鼓起的臉,“彆氣了,回家再買新的。過來吃飯。”
病床沒有配套的桌子,他們隻能擠在床頭櫃上吃。
穆從白的藥還沒有輸完,雖然專門把針打在了左手,但他不願意在床上吃飯,沒有餐桌一隻手不好吃,最後又成了司越珩喂他。
周嘉盛捧著屬於他的飯盒坐到了床尾,餘光偷瞟著兩人。
司越珩完完全全成了穆從白的保姆,而穆從白比起隔壁小好幾歲的小朋友,顯得更需要照顧嗬護,沒有哪裡像他聽說的小瘋子。
吃完飯後,周嘉盛也回去了,走的時候說好出院時來接他們。
穆從白下午不用打點滴,精神更好了一些,少了周嘉盛這個障礙,他更加粘著司越珩了,幾乎是一步不離,真的連去廁所也要跟著。
司越珩受不了地按住他,“小崽子,你煩不煩!”
穆從白一點也不覺得自己煩,抓著司越珩壓住他腦袋的手問:“叔叔,你是不是後悔了?”
司越珩又想起穆祺朝說的話,穆從白忽然抱住了他,貼在他胸口仰起臉說:“你又不笑了。”
他好像忽然被什麼說服了,穆從白這麼輕易地察覺到他的情緒,怎麼可能會是冷漠沒有同理心的小孩。
把穆從白推回了病床上,他笑起來說:“沒事有什麼好笑,我要去接水,不許跟來。”
穆從白對司越珩點頭了,但司越珩拿起杯子剛轉身,他就跟上去,像個小尾巴一樣追後麵亦步亦趨,還專門去踩司越珩走過的腳印,惹得來往的人都盯著他們看。
接完水回去,穆從白就把自己粘在司越珩身上,一直說以後的事,什麼訂製的書桌要怎麼才好,衣櫃裡要放什麼,連他最不想去的上學主動提了,問司越珩上學要上多久才能回家,司越珩可不可以每天都送他再接他回來。
司越珩意外穆從白竟然能有這麼多話,聽到後麵他忽然明白過來,穆從白是在向他確認,他不會把他送走。
小崽子真的彆扭又彎彎繞繞,他想直接問清楚,可不知道該怎麼問,總不能說你長大了會不會反社會。
到了晚上睡覺的時候,司越珩拉起隔簾,睡到了陪護床上。
穆從白忽然把腦袋伸下來,“叔叔,我睡不著。”
“閉上眼睛數羊。”
“為什麼要數羊?”
司越珩倏地坐起來,想責怪穆從白洞洞鞋一樣的小心思,可對上了夜燈裡穆從白的眼睛,他就仿佛被什麼攫住了脾氣。
他放輕下聲音,盯著趴在床沿邊的穆從白問:“你想怎麼辦?”
穆從白看到司越珩心軟,從高處的病床翻下來,落到了他身上。
司越珩伸手接住了他,他就緊緊摟住司越珩的脖子,悄悄話一樣地低訴。
“小時候,爸爸他打媽媽。在床上他捆著媽媽的手,脫她的衣服。”
司越珩做為一個成年人瞬間理解到了什麼,穆從白還在小聲地說:“他還掐我的脖子,要把我淹死在浴缸裡。等我媽媽哭著求他的時候,他才會把我放出來,然後對我笑。”
穆從白說著身體微微顫起來,司越珩不由抱住他,輕輕拍著他的後背。
然後,他聽到了穆從白仿佛哭似的聲音,“我以為笑就是像他那樣,每個人笑起來都那麼可怕。可是叔叔不一樣,叔叔笑得一點也不可怕。”
穆從白沉默了半晌,最後向司越珩確認,“叔叔,你不會拋棄我,你答應過的。”
窗外麵一輛車經過,引擎的聲音從窗戶的左邊到了右邊消失。
司越珩把穆從白抱起來放回了床上,細心地給他蓋上被子說:“彆想了,睡覺。等你病好了我們就回家,到時書桌衣櫃都做了,送你去上學。”
穆從白終於笑了,閉起眼睛說:“叔叔,晚安。”
作者有話說:
關於反社會人格障礙理論基礎來自百度,其實反社會人格的人並不都是變態殺 人狂,但他們確實缺少同理心,沒有對錯觀念,有暴力傾向。
文中提到的高功能反社會人格,是一個沒確定的概念,特征就是這類人在反社會人格障礙的基礎上,並非沒有同理心,也不是沒有感情,甚至比起普通人有更深刻的感情體驗。同時他們能夠克製自己的暴力欲望,哪怕不認同仍然能遵守社會的規則。比較有代表的人物有漢拔尼,還有說福爾摩斯說過自己是高功能反社會人格障礙(作者沒親眼看到過不確定)。
最後,以上內容仍然來自百度經作者轉述。
最最後,穆小狗對叔叔的感情就是:我生來是要顛覆這個世界,但是遇到你,我就變成了想逗你笑的小醜。
而叔叔是:清醒地墜落。
第28章 乾杯
# 028
病房裡的鄰床換了兩次人, 穆從白也終於可以出院了,司越珩提出的疑問,醫生還是建議他們去大一些的醫院做更詳細的檢查。
司越珩想到穆祺朝走時說的話, 如果說他一直不告訴穆祺朝穆從白出院了, 穆祺朝是不是就不知道,然後一直不會來。
不過他也就想想,時間久了穆祺朝一定會打電話問他, 如果他一直敷衍,穆祺朝肯定也不會再相信他。
所以他辦完了出院手續, 就給穆祺朝的助理打了電話, 對方說會彙報給穆祺朝, 等穆祺朝安排時間。
司越珩回到病房,穆從白已經把東西都收拾好了一半,隻剩下床單和雜物。
他停在門口佇了片刻才進去,和穆從白一起收拾東西。
周嘉盛一早接到穆從白可以出院的消息,立馬就被周媽媽催著出門來接人, 走的時候給了他一把蓮蓬, 說是給穆從白路上吃。
有誰探病送蓮蓬的,他想在路上扔了,但周媽媽對他了如指掌,先警告了他說穆從白回去會問蓮蓬送沒送到。
為了表達他的鄭重,正好見到垃圾桶上有個被扔的空果籃, 他就借了果籃上的絲帶,將蓮蓬捆成了一束花,送到了穆從白麵前。
“恭喜你出院, 穆小白。”
穆從白懷疑地瞥了一眼周嘉盛手裡的蓮蓬, 對司越珩說:“叔叔, 上一次的沒有吃,是不是已經壞掉了?”
“你不理眼前的,惦記上次的,這樣容易最後什麼都得不到的。”
周嘉盛說完把蓮蓬硬塞到了穆從白手裡,他拿了一路就被盯了一路,不想再拿著了。
然後他把穆從白疊了一半的床單,揉成一團直接揉進包裡。
司越珩倒是不在意這麼揉,反正回家要洗。
但穆從白很介意,怒瞪的周嘉盛,拿手裡的蓮蓬打過去,被司越珩一瞪,他立即又收住。
“不能打人。穆從白。”
自從上次聽了穆祺朝的話,司越珩對穆從白的行為要求就變得很嚴格,努力想改掉他動不動就使用暴力的習慣。
穆從白倒是很聽話,每一次他一說就乖乖住手。
就像現在,穆從白瞥了瞥他,主動向周嘉盛道歉,“對不起,周叔叔。”
“嗬,教得不錯。”
周嘉盛說著又故意挑釁,“看你以後還敢不敢打我!”
穆從白瞥起了眼瞪他,動作也還是乖乖地對他低著頭不動,他立即搓了一把穆從白的頭發,然後退到病床另一邊,以為穆從白報複。
可惜穆從白竟然還是乖乖不動,隻是不服地橫了他一眼,他意外這小孩竟然這麼能忍。
司越珩覺得有時候真的不能怪穆從白,周嘉盛真的太欠了,他忍不住說:“嘉盛哥,你能不能像個大人?所以舅媽才老說你。”
周嘉盛推起眼鏡瞥向他,嘖了兩聲說:“當了家長就是不一樣,說話都跟我媽一樣了。”
司越珩現在也想打他了,但他沒動手,準備回去告狀。
收完了最後的東西,他把穆從白手裡的蓮蓬拿過來,扣了一顆蓮子下來,還很新鮮,明顯是剛摘的。
他吃完了問周嘉盛,“你怎麼大老遠帶一把這個?”
周嘉盛哼了哼回答:“當然是你親愛的舅媽專門摘來的,說給穆小白路上吃。”
司越珩把蓮蓬還給了穆從白,“聽到了嗎?回家記得謝謝舅奶奶。”
穆從白盯著他,過了片刻才乖乖地點下頭,“哦。”
回去的路上經過了一家書店,司越珩叫周嘉盛停車,帶穆從白下去買書。
他不知道穆從白什麼時候才能去上學,總不能讓小孩天天在家發呆,看種田養雞。
不過他也不知道穆從白現在到底什麼文化水平,不知道該買什麼書,於是等在外麵,讓穆從白自己去選。
周嘉盛看熱鬨地跟去,和司越珩一起在店門口的椅子坐著,隨手拿到一本菜譜,翻著玩一樣說:“我覺得你真的變成熟了,越來越像我媽了,管這管那的。”
司越珩朝他瞥眼,沒有理他。
他接著說:“我手裡有穆祺朝養女死亡的證明,隻要沒有他媽的遺囑,穆祺朝證明不了他們的關係,就沒有立場帶走穆從白。”
司越珩思考了一番周嘉盛的話才問:“你哪裡來的?又是你那個認識的人?”
一般的人不可能知道穆家這麼內幕的事,況且還能拿到證明死亡的東西。而且就算是知道內幕的人,僅僅是認識對方不可能冒險去得罪穆家的人。
周嘉盛不想詳細解釋,直接無視了他的問題繼續說:“現在最大的問題是穆從白他爸,不過他爸應該並不想要他。”
“你怎麼知道?”
司越珩仿佛隻會問這一個問題,周嘉盛這回解釋了。
“穆從白2歲時,他親爸就嫌他煩,把他扔到了一家孤兒院。後來好像是因為穆從白病重,又接回來了。”
司越珩想起穆祺朝說穆從白2歲時差點沒了,可能就是指這一次。
他想不明白穆從白的父親到底為什麼會丟棄自己的孩子,不過他覺得並不意外。
就像他也想不明白,他母親為什麼認為他會故意害死司皓鈺。
司越珩腦子轉了半天,最後還是好奇地問:“你到底怎麼知道這些事的?”
周嘉盛忽然把菜譜放回了書架上,手肘撐到椅背上歎著氣說:“簡而言之就是和穆從白他親爺爺的第二任老婆的哥哥的兒子有些難說的孽緣。”
司越珩被這麼長的關係繞暈了,這時穆從白抱著一疊書回來,他沒了心思去想周嘉盛的孽緣,檢查穆從白選的書。
“《農場的創建與發展》《農作物栽培要點》《農村養殖指南》《畜牧業的發展新方向》《母豬與種豬》?”
他看完了穆從白選的書,臉上隻剩下了問號,“穆小狗,你不覺得你現在還用不著看這些嗎?”
穆從白真誠地發問:“為什麼?”
司越珩不知道怎麼回答,他決定以後再也不讓穆從白看農業頻道了,他不是對農畜業有什麼偏見,但他覺得穆從白不用這麼小年紀就決定職業方向。
“穆小狗?哈哈哈,這名字真配你。”
周嘉盛瞥了半天笑,沒有瞥住,連旁邊坐著的路人都忍不住笑起來。
穆從白生氣地向周嘉盛瞪眼,司越珩把他按在椅子坐下,要把他選的書都還回去,他不舍地抓著不放。
司越珩無奈地說:“過幾年再來買。”
最終,穆從白鬆了手,司越珩還了書,換成書店推薦的中小學生讀物選了幾本。
周嘉盛把剛才順來沒讓司越珩還的一本書,混在其中,司越珩結完帳才發現。
“為什麼還有一本,《如何稻田養殖小龍蝦》?”
穆從白立即把書搶進手裡,可憐巴巴地望著司越珩。
“好吧,就這一本。”
司越珩無奈妥協,穆從白頭一回看周嘉盛沒有了敵意,甚至產生了一絲的盟友情誼。
到家的時候差不多中午了,司越珩把家裡的鑰匙給了周媽媽,車停在宅子大門外停下,他下車去看到大門開著。
周媽媽的聲音從門裡麵傳出來,“等一等,先不要進來。”
司越珩莫名地拉著穆從白停在門口,周媽媽很快跑出來,手裡拿了一把艾葉,沾了水往穆從白身上灑。
“舅媽,這是乾嘛?”
“祛邪,祛病氣。你也來點。”
周媽媽說著也往司越珩身上灑,穆從白的脖子被葉子掃到,不由一縮,冷不防笑起來。
周媽媽一時愣住,這還是穆從白第一次對著她笑,她瞬間感覺說不出的欣慰。
周嘉盛從後麵擠過來,“給我去祛祛邪,我感覺我最近運氣不太好。”
周媽媽立即連葉帶梗向他打去,“你需要祛的是邪嗎?是你腦殼上的包!”
周嘉盛抱頭逃跑,跑之前不忘往穆從白衣領裡塞一把艾葉,他被打時揪下來的。
穆從白一點沒被嚇到,淡定地抖著衣服把艾葉弄出來,然後目光冷冷向他橫來,大有秋後算幾的意思。
周媽媽見了追去給穆從白報仇,“周嘉盛,你這麼大人老欺負小白,給我回來!”
周父早習以為常,擰起被周嘉盛扔下的包,對司越珩說:“彆管他們了,進屋。”
司越珩拉起穆從白進到屋裡,頓時飯香味撲出來,他放好東西往餐廳進去,果然桌上已經擺了滿桌的菜,全是他愛吃的。
他想起車禍後一個人在醫院裡,哪怕有認識的同事諸多照顧,可總不是一直有人在他旁邊,沒有人問他疼不疼,也沒有人給他做飯,更沒有人記得他喜歡吃什麼。
他捏住了麵前的椅子,穆從白忽然貼到他旁邊,抬起眼望著他。
穆從白什麼也沒說,可眼睛仿佛寫著他最想聽的話,他捏了下穆從白的臉蛋,笑了。
周嘉盛和周媽媽繞了一圈終於回來,小宋也按時趕來蹭飯。
人到齊後,周父打開了一瓶果汁,他今天也不喝酒了,給每人的杯子都倒滿了果汁。
小宋作為金牌氣氛委員,帶頭舉著杯子站起來,其他人也跟著他起來。
穆從白不明白要做什麼,看到司越珩也站起來,就跟著舉杯起身,茫然打量著桌上的其他人。
“祝賀穆從白小朋友康複!”小宋帶頭喊起來,“乾杯!”
“祝賀穆從白小朋友康複!”
穆從白徹底地愣住了,不明白為什麼都在說他,僵著動作不知所措。
司越珩拍了下他的後腦勺,“傻呀,說謝謝。”
他聽話地說了聲,“謝謝。”
一桌人都被他逗笑了,小宋又說了一遍“乾杯”,然後把杯子舉到桌子中間。
穆從白還是愣著,司越珩教把杯子伸去碰杯,他觀察了好一會兒,才重複司越珩的動作。
其他人都舉杯等著,當他把杯子伸過去時,所有杯子都往他這邊碰來,玻璃杯撞在一起發出清脆的一聲。
接著,都收回杯子,乾了杯。
周媽媽招呼起吃飯,“好了,好了!小白,快吃飯,你們都飯了吧。”
穆從白捧著杯子見司越珩喝完了果汁,他也一口悶下去,眼睛裡滿是不解地問:“叔叔,為什麼要乾杯?這樣可以不生病嗎?”
司越珩聽到這個問題先笑了一聲,接著意識到穆從白是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場合,從來沒有人為他慶祝過什麼。
他想了好片刻才回答:“乾杯是為了表達感情,比如高興的時候,祝賀的時候,幸福的時候,都可以和彆人乾杯。”
穆從白似懂非懂地盯了他半晌,忽然給他的杯子又倒滿了果汁,再滿上自己的,舉起杯子眼裡滿欣喜地對他說:“叔叔,乾杯。”
司越珩不自覺跟著笑起來,和他把杯子碰得一聲脆響。
“乾杯!”
第29章 烏龜
# 029
午後的陽光曬得人犯懶, 司越珩吃飽了就不想動,他本來也不好意思讓周媽媽他們做完飯還要收拾,但周媽媽擔心他的手不讓他幫忙。
他就指著穆從白, “去洗碗。”
穆從白現在基本就是他叫做什麼就做什麼, 周媽媽倒也沒不讓他洗,隻是他洗的時候一直在旁邊幫忙,還停地誇:“小白真是聽話, 不像周嘉盛!小時候讓他做點事他都要翻上天,現在更是天天懶得像條蛇隻會躺著。”
“我還在這裡, 您老人家造謠能不能等我不在的時候?”
周嘉盛坐在外麵的餐桌邊, 悠閒地剝穆從白路上沒吃完的蓮蓬。
穆從白本來他一碰就要豎毛搶回去, 但司越珩說要懂得分享,小崽子也不知道聽懂了沒有,反正露了個大方賞他表情給他了。
周媽媽看著他的樣子越加嫌棄,“我造你什麼謠了?小時候讓你剝玉米,你拿去給越珩騙他是剝來喂魚的, 讓越珩一個人剝了半天, 然後全倒塘裡了。”
周嘉盛回想起來拍桌大桌,往旁邊的司越珩看去,“這關我什麼事?又不是我給你倒去喂魚的。”
“你還好意思說!要不是你偷懶騙他給你剝,他會倒塘裡!越珩現在還肯理你,你真該偷著樂, 要是我見你一次打一次。”
周媽媽數落完向司越珩確認,“你說對不對,越珩?”
司越珩不想聽他小時候的傻事, 朝周嘉盛瞥了一眼, 不好意思地乾笑, 結果發現穆從白捉著一隻碗向他看來,然後眼神如刀地紮向了周嘉盛。
他覺得穆從白和周嘉盛的仇是解不了了,把穆從白的蓮蓬搶回來,對周嘉盛說:“嘉盛哥,你該去上班了。”
“小宋不也——”
周嘉盛說著看了一圈,發現小宋早不見了,後麵的話改成了,“上班還這麼積極,他有什麼問題?”
“我看你才有問題!上班不積極,找女朋友也不積極!”
周媽媽收拾出來,剛舉起手還沒打過去,周嘉盛倏地跑了。
周媽媽看著他的背影不禁歎氣,“唉,他都30歲了,不找女朋友就算了,整天這樣吊兒郎當以後怎麼辦啊!”
司越珩覺得周媽媽完全多慮了,周嘉盛不過在他們麵前這樣而已,安慰道:“你彆擔心了,嘉盛哥肯定有他自己的打算。”
“他打算?他打算打一輩子光棍!”
周媽媽嫌棄地說:“上個月還有人給他介紹了一個在城裡單位上班的,家裡開飯店,姑娘長得也好。結果……結果他跟人姑娘聊了沒兩天,把人氣得罵介紹人。”
司越珩想了想,覺得周嘉盛的嘴確實很氣人,剛要安慰,周媽媽話鋒一轉,“你同學朋友什麼的,有沒有合適他的,給他介紹一下。”
“啊——”
司越珩張著嘴僵住了,然後謊稱有電話,“舅媽,我去接個電話。”
他拿起手機不管周媽媽還要說什麼,一路跑到了外麵,結果看到周嘉盛還在大門口,靠著門邊的樹點了一根煙,見到他朝他瞥了一眼。
他沒見過周嘉盛抽煙,一直以為他不抽,走過去周嘉盛就掏出了煙盒問:“抽嗎?”
“不。”司越珩向周嘉盛打量過去。
周嘉盛上了大學的事他不知道,但在高中時常常有人給他寫情書,周嘉盛看也不看直接扔了。
他好奇地問,“嘉盛哥,你真的沒有談過戀愛嗎?”
周嘉盛一口抽完剩下的半截煙,把煙頭滅了用腳藏在路邊的石頭底下,然後說:“談過。跟男的。”
司越珩驀然怔住,定眼看著周嘉盛,滿眼震驚。
周嘉盛瞥著他問:“怎麼,你恐同啊?”
“不是,隻是沒有想到。”司越珩花了幾秒接受,有些理解地問,“那舅媽他們?”
周嘉盛瞥了他一眼,走出去背著他揮了下手,“我去上班了,這次敢去告密,小心我揍你。”
司越珩怔在了原地,頭一回思考起了關於愛情與婚姻的問題。
他16歲前,腦子裡隻有上山下河,捉魚摸蝦,連青春發育那會兒都囫圇吞棗過去,什麼也沒想。
16歲後,他在忽然劇變的環境裡不斷鞭策自己,讓自己變得優秀,變得得體,變得不再被父母嫌棄,最後他變成了一個冷漠的機器,無視了防礙他學習的所有事情。
他二十多年的人生從來沒有考慮過未來要愛上什麼人,要和什麼結婚,哪怕聽著周媽媽天天念叨周嘉盛,他也沒有細想過那與他有什麼關係。
在他的印象裡,周嘉盛雖然有時很欠,但一直是可靠的人,他小時候零花錢多被同學當成冤大頭,花他的零花錢還背後罵他傻兮兮。被他聽到生氣地去理論,結果反被對方罵哭了,說他爸媽隻要弟弟不要他。
周嘉盛聽他哭訴完,和管對方才多大,拉著他去把人打了一頓,對方家長找來也一點沒怕,反倒要他們還錢。
這事最後怎麼樣他不記得了,但從那時起周嘉盛在他眼中就無所不能,哪怕到他也沒有想到過,周嘉盛會有解決不了的麻煩。
可是在他們他們這樣的小鎮,應該很難接受男人和男人在一起,周媽媽和周父也不會理解。
而他第一次真實地意識到,原來真的有同性在一起這回事。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司越珩的首次愛情與婚姻的思考被打斷,甚至被嚇了一個激靈,拿起手機看到不是穆祺朝的號碼,他倏地鬆了口氣。
打電話的是鎮上的家具店老板,告訴他訂製的書桌和衣櫃做好了,什麼時候能去安裝。
司越珩不確定穆祺朝什麼時候會來,想了想回答:“先定明天下午,如果我有事到時再跟你說。”
老板很理解地回:“沒問題,我來之前給你打電話。”
收起手機司越珩在門口又站了一會兒才回去,周媽媽和周父已經把到處都收拾乾淨,穆從白不知道又做了什麼,周媽媽又一個勁地誇他能乾。
穆從白沒什麼反應,看到司越珩進來才彎起眼睛,露出了被誇的高興,朝他跑過來。
下午周媽媽和周父還要乾活,叮囑了他們幾句就走了。
司越珩送完他們,想起在醫院裡存下的臟衣服,於是去洗衣服。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洗衣服的事就從穆從白變成了他,不過每次他洗的時候,穆從白總在旁邊幫忙,兔子一樣圍著他蹦來蹦去。
洗衣機開始工作,司越珩就讓穆從白去看今天買的書,穆從白乖乖去沙發裡捧起了一本書。
司越珩過去看到他看得認真,好奇翻起封麵看了一眼,果然是那本稻田養殖小龍蝦。
他覺得稻田養不了小龍蝦,不然收稻子的時候沒有敢下田。
“叔叔,你也要看嗎?”
穆從白讓出了位置,意思是讓司越珩和他一起看。
司越珩並沒有興趣,反問他,“你為什麼喜歡看這種書?”
之前看農業節目還可以說是打發無聊時間,但看書就顯得認真了許多。而且他從來沒見過哪個小孩愛看這種書,
穆從白回盯著他半晌,終於回答:“因為在這裡這些是最容易賺錢的,我想給叔叔賺錢。”
司越珩完全沒料到他竟然考慮到了這些,一邊感動,一邊想不愧是姓穆的,從小就有商業頭腦,他從來沒有想過因地製宜地賺錢。
他湊近瞟了瞟內容,算不上很難懂,他還是懷疑地問:“你能看懂嗎?”
穆從白反過來懷疑地看他,意思像是在說難道他應該看不懂。
“沒事,你繼續看。”
司越珩覺得能不能看懂也不重要,認同了穆從白的興趣,“等你長大了當個養殖專業戶也不錯。”
穆從白沒想過長大做什麼,隻是想怎麼賺錢,他輕咳了聲嗽,視收回書裡認真地繼續看起來。
司越珩聽到他咳嗽,坐到沙發的另一邊拿起手機,想要不要在市裡的醫院掛個號。
最後他還是放下,決定等穆祺朝來過後再掛。
周父不知道和穆從白有了什麼靈犀,穆從白書沒看幾頁,他捉了一隻小烏龜來。
司越珩見了問:“二舅,你哪裡來的?”
“剛才在田裡捉的,小東西從荷塘爬起來涼快,我捉了隻最小的。”
周父說完自己去在司越珩爺爺的農具間裡,找出了一個以前用來養成睡蓮的陶缸,本來是放在茶室的茶桌上,所以也不大。
他洗乾淨把烏龜放進去,還往底下放了幾顆鵝卵石,最後拿給了穆從白。
穆從白看著不到他手一半的小烏龜,莫名地看著周父。
“你不喜歡?”
周父覺得他沒理由不喜歡,“越珩小時候就最喜歡養這些小東西了,雖然常常養沒了。”
司越珩不明白為什麼好好的說話,都非要提一嘴他小時候。
穆從白向他看了一眼,終於有了興趣,接過來說:“謝謝二舅爺爺。”
周嘉盛還不會走路就很皮,所以周父一直都喜歡小時候乖巧好哄的司越珩,現在看到穆從白,比起小時候的司越珩還要乖,他忍不住笑起來。
“你們玩吧,我田裡還沒弄玩。”
周父就是來給穆從白送小烏龜玩的,走了之後穆從白捧著陶缸放到院子的石桌上,他趴在旁邊盯著缸裡的烏龜,石榴樹被風吹得枝頭搖曳,光影晃在他頭頂。
司越珩坐到他旁邊,撐著下巴盯了盯烏龜,又盯了盯專注的崽子,“你在看什麼?”
穆從白抬起視線認真地問他,“叔叔,我可以剝開烏龜的殼看看它裡麵嗎?”
司越珩被他的問題嚇到,隔了片刻才說:“掰開它的殼,它就會死的。”
穆從白仍舊盯著他,似乎對他的話不能理解。
司越珩不自覺坐直起來,嚴肅地問:“你不在意它會不會死,對嗎?”
穆從白還是不說話,眼神沒有認同也沒有反駁的意思。
他不由地沉下眼,穆從白卻忽然笑了,像是想明白了什麼,反問他,“叔叔希望它活著嗎?”
什麼叫他希望活著?
司越珩沒明白,穆從白卻保證地說:“我會好好養它的,不會讓他死。”
其實對於小時候的記憶,司越珩還沒有旁人記得清楚,他不記得那時他為什麼會養,也不記得養到後來怎麼樣了。
但是他覺得穆從白想的似乎和他那時不一樣,他思慮了半晌說:“既然你要養,就給它取個名字吧。”
穆從白歪了歪腦袋,滿眼的不明白,“為什麼要取名字?”
“你不是也有名字?”
司越珩思索著要怎麼解釋,“有了名字它就不是隨便的一隻烏龜,它對你來說就是特彆的,獨一無二的,重要的。明白了?”
他說完盯著穆從白,不知道崽子明白了沒有,但過了半晌穆從白突然說:“那叫它叔叔。”
“啥?”
司越珩腦子裡跳出來一排問號,怎麼就要叫“叔叔”,那他是什麼?
他問穆從白,“你是把烏龜當叔叔,還是我當烏龜了?”
穆從白眼神沉沉地對著他,將他剛才的話用了一種慎重又認真的語氣說出來。
“因為叔叔是特彆的,獨一無二的,重要的。”
司越珩心裡麵如同有一扇門,被這一句話敲響了,然後他把門打開看到了穆從白。
穆從□□致的眼睛望著他問:“叔叔不行嗎?”
“不行,你的叔叔隻能有我一個。”
穆從白並沒有顯得多失望,反而笑了笑,又轉著腦瓜想了半天,“那、叫嬸嬸。”
除了叔叔就是嬸嬸?
司越珩哭笑不得,指著隻有他一截手指大的小烏龜說:“你管我叫叔叔,叫一隻烏龜嬸嬸!你是想讓我和這隻烏龜結婚?”
“這也不行?”
穆從白露出取名字真難的表情,司越珩還嚴厲地告訴他,“當然不行。你的叔叔要和彆人結婚了,你才能叫那個人嬸嬸,嬸嬸不是隨便誰都可以叫的,知道嗎?”
“知道了。”穆從白看起來像懂了地點頭,然後又問他,“叔叔你結婚了就會生小孩嗎?”
司越珩受不了這崽子的聯想力了,可看到穆從白那仿佛擔心父母生二胎就不要他一樣的眼神,他捏起了穆從白的嘴說:“生什麼孩子,光養你我就要傾家蕩產了。”
穆從白滿意了,他被捏著嘴,口齒不清地回:“你把我媽媽的鐲子拿去賣了,媽媽說那個可以賣很多錢。”
司越珩不想和崽子扯這些,把他的腦袋轉過去對著烏龜,“名字還沒起好。”
穆從白想了半天,還是沒有想出來,“叔叔你取吧。”
司越珩也覺得再讓他取,說不定能叫到爺爺奶奶去了。
盯著那隻傻愣愣在石頭上亂爬的烏龜,他考慮了兩秒忽然決定,“就叫小小白。”
穆從白懷疑司越珩是在說他是烏龜,不過叔叔取的,他高興地回答:“就叫小小白!對叔叔來說我也是獨一無二,特彆重要的,對嗎?”
司越珩假裝沒發現他擅自改了詞,敷衍地回:“嗯。”
之後的整個下午,穆從白不研究怎麼養殖小龍蝦,變成了考慮怎麼養烏龜,但沒書給他看,司越珩就把閒置的平板找給他,教他怎麼在上麵找書。
穆從白捧著平板,安靜地研究了半天。
太陽開始西落的時候,司越珩一個瞌睡打醒,伸起懶腰發現自己把穆從白的腿當了枕頭,穆從白還哄他似的一隻手拍著他臉。
他把崽子的手扔開,起身考慮起晚上吃什麼。
經過這段時間的鍛煉他的手恢複得比預想的快,基本能正常活動了,他覺得應該正式向穆從白展示下他的廚藝。
就在他去廚房冰箱查看有什麼菜的時候,大門外麵響起了汽車引擎的聲音。
他以為是周嘉盛又把車開過來,但沒聽到周嘉盛的聲音感覺不對,於是走出去。
大門外麵的公路整齊停了三輛一模一樣漆黑的轎車,鋥亮的車身反著西落的太陽,顯得金光燦燦。
車前後都引來了人圍觀,司越珩站到了大門口,前後的車門才打開,下來兩人站到了中間那輛車的門邊。
接著,後座的車門打開,車裡坐著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他沒有下車,隻是往著司越珩的方向轉去了視線。
司越珩瞬間如同被定住了身,男人身上散出一股讓人不寒而栗的氣勢,讓他怔在那裡無法動彈。
這時,男人終於從車裡邁出長腿,扯了扯袖扣跨步走到司越珩麵前。
他比183的司越珩還高了半個頭,瞥下了視線微微噙起笑意開口。
“你好,我是穆從白的父親,穆戎霆。”
司越珩仰起了臉,穆戎霆的雙眼仿佛攫住他,強迫與他對視。
觸到他的視線,穆戎霆嘴角的笑變得明顯,帶起一股玩味的口吻說:“你聽說過吧?”
作者有話說:
穆小狗子:叫烏龜嬸嬸。
穆大狗子:叔叔,我想當我嬸嬸。
第30章 父子(修)
# 030
太陽將將落下了地平線, 天空就變成了一片霞色,光暉染過來,周遭一切都被映發紅。
司越珩對著穆戎霆反著霞紅的雙眼, 如同被狩獵的獵豹, 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撲上來,讓他感到戰栗。
他克製地平靜了好久才找回四肢的知覺,往後退開兩步, 再次朝穆戎霆盯去。
“你有什麼事?”
穆戎霆聽了笑話一樣笑出聲,滿是故意地反問:“你說呢?”
司越珩覺得這才是他最猝不及防的一次, 他不知道為什麼穆祺朝沒有來, 更不知道穆戎霆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他一時間腦子像被凍住, 意識完全被攫在穆戎霆的視線裡,任穆戎霆的眼神一遍遍剮在身上審視。
穆戎霆仿佛欣賞夠了,直問道:“你是司越珩?穆從白在哪裡?”
司越珩被觸到了開關,腦子終於重新開始轉起來,刻意沉低了嗓音回:“他不會跟你走的。”
“你好像不明白, 我要帶他走不需要你同意。”
司越珩冷下眼, 觀察起了穆戎霆。
穆從白和穆戎霆長得有些像,尤其是鼻鋒和眉眼,還有同樣刀鋒般的唇線。
他腦子裡不合時宜冒出最快的念頭是,穆從白要是能長到這麼高他就不用擔心了。
意識到腦子跑偏,他又正回了念頭, 將嗓音沉得更低重複地說:“穆從白不願意跟你走。而且你一年時間都沒有想過要接他回去,現在來不覺得太晚了?”
“我的東西,憑什麼要給你。”
穆戎霆脫口而出, 司越珩震驚這是一個父親說出的話, 他質問:“你如果真的在乎他, 為什麼這一年都不出現,你不知道他這一年經曆了什麼,會是什麼處境嗎?”
他質問完又篤定地說:“我不信你不知道他的情況。”
“看來你很喜歡他。”
穆戎霆很有興趣地注視著司越珩,眼神也如最開始穆從白見到他一樣,毫無感情又直白的研究。
司越珩好像有一點理解了穆戎霆的想法。
如果穆從白無人接管,像個皮球一樣被人踢來踢去,穆戎霆就視而不見。一旦有人願意接納穆從白,穆戎霆就會不允許。
穆戎霆就是想要穆從白無家可歸,顛沛流離。
可是為什麼會有父親希望自己的孩子過得不好!
司越珩腦子衝出了沉積的怒氣,揮手朝穆戎霆一拳打過去,卻被穆戎霆輕易避開扣住了手。
他怒道:“那是你兒子,不是什麼東西!你對他連父親最基本的感情都沒有,有什麼資格帶他走!”
“感情?我需要對他有什麼感情?”
穆戎霆甩開了司越珩的手,仿佛看一隻負隅頑抗的困獸,眼中露出了不耐。
“叔叔,你在乾什麼?”
穆從白半天沒有見到司越珩回去找出來。
司越珩驀地回頭,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本能讓他想把穆從白藏起來,不要見到穆戎霆。
但他剛轉過身,大門口的路燈亮隨即起來,穆從白已經站在了門裡,目光直直地指向了穆戎霆。
一瞬間穆從白僵住了身體,臉上所有的情緒乍然消失,像被抽走了靈魂的軀殼。
司越珩幾步跑到他麵前,拍到他的肩膀想要安慰他。
然而,穆從白的眼神下一刻忽然凜起,手中握著一把柳葉刀,像隻小野狼一樣衝出去,直撲向穆戎霆。
“穆從白!”
司越珩連忙伸手,卻沒能拉住小炮彈一樣的穆從白,抬眼穆從白已經到了穆戎霆麵前,整個人跳起來手裡的柳葉刀直割向了穆戎霆的脖子。
隻不過穆從白太小了,穆戎霆隻側了下頭就避開。
但穆從白的動作卻沒停,急轉刀刃追向穆戎霆的脖子。
穆戎霆驀地瞥下眼,動作沒有再躲,而是伸手捉住了穆從白手腕,另一隻手迅速地掐住他的下頜。
穆戎霆眼中露出了殺意,而穆從白也是真的想殺了穆戎霆!
穆戎霆漫不經心地看向了穆從白,眼神不是生氣,而是像看被他咬下的獵物,帶著輕蔑的笑意說:“想殺我,你至少等十年再來嘗試。”
穆從白眼中滿是不服的狠戾,死死瞪著穆戎霆,隨時要再次動手。
司越珩無法想法這樣兩個人是父子,他怕穆戎霆真的下狠手,上前去護住穆從白,“穆先生,他是你兒子。”
穆戎霆瞥著穆從白片刻,將他用力一推,穆從白撞在了司越珩身上。
下一刻,穆從白又跳起來向他撲去,但是被司越珩拉住了。
“穆從白,不許動。”
司越珩輕聲喝斥,穆從白真的把手放下來,除了眼神,其他地方都乖乖站在司越珩麵前不動了。
穆戎霆壓著眼底的驚訝,向司越珩看去,視線掃遍了司越珩的臉,又看向了穆從白。
他看出了穆從白眼中強烈的怒氣,不是對他的,而是對他這樣打量司越珩。
他忽然向司越珩走近,穆從白受麼什麼挑釁一樣擋在了司越珩麵前,用眼神剮著他,卻還是聽話地乖乖沒動。
穆戎霆對著他挑起嘴角,眼神曖昧不明對司越珩說:“既然你這麼舍不得他,我可以帶你一起走。”
司越珩對上了穆戎霆的視線,不自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穆戎霆卻惡劣不減地繼續笑著說:“讓你做他的後媽怎麼——”
穆從白手中的柳葉刀倏地紮向了穆戎霆腹部,但穆戎霆的手及時地抓住了,刀刃劃破他的手掌,他隻是微微蹙起了眉。
司越珩這時才發現下麵的動作,他沒有想到穆從白會突然動手,可能有過經驗,他此刻都不驚訝了,還在穆戎霆還手前拽著穆從白退到後麵。
穆從白還握著刀,柳葉一樣的刀刃又從穆戎霆掌中劃出來,血頓時滴到了地麵的石板上。
曾傳平把鞋底都跑起了火星,趕到第一眼就看到了流血,瞬間整個腦袋都發麻了。
他本來已經下班,突然有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找上門,氣質精英得嚇人,對他一連串的質問後,他終於弄明白,穆從白的親生父親來接穆從白了。
於是急急忙忙跑出來,那個找到他家的精英都沒門追上他,可好像還是來晚了一步。
曾傳平越過路上豎成一排的車,圍觀看熱鬨的人七嘴八舌和他打報告,他什麼也沒聽清,跑上去看了看地上的血,視線掃了一圈找到了流血的人。
“怎麼回事?越珩,你傷人了?”
司越珩搖頭,視線指向了穆從白。
曾傳平明白過來,瞅了瞅穆從白,小孩一臉他沒錯的模樣,他又看向穆戎霆。
對方完全沒朝他瞄一眼,他就被這個男人的氣勢嚇得本能一抖。
“穆總。”
穆戎霆的手掌還在流血,剛才一旁回他話的人上前,遞出一塊白色的手巾。
但穆戎霆似乎感覺不到疼,盯著浸出的血滑落一眼不眨,像在研究血是怎麼從他身體流出來似的。
男人舉著手巾不敢多話,周圍所有人此刻都盯著穆戎霆,等他開口。
穆戎霆終於接過了手巾纏在手上,用力握緊拳頭壓住傷口。
接著,他慢條斯理看向了穆從白,嘴角冷不防地噙起笑意說:“刀不錯。你教的?”
穆戎霆問的後麵一句看向了司越珩。
司越珩開始理解了穆祺朝為什麼會說穆戎霆是個瘋子,他完全無法理解穆戎霆在想什麼。
曾傳平猜到了穆戎霆就是穆從白的父親,對方沒有理他的意思。
那個被他落下的男人這會兒追上來,跑得氣喘籲籲,到了穆戎霆麵前強行平靜下來低頭彙報。
“穆總,已經和村委的人說清楚了,他人已經來了。”
男人說著看向了曾傳平,穆戎霆才終於給了曾傳平一個眼神。
曾傳平又莫名心裡一顫,拽了拽司越珩的衣袖意示他冷靜,拿出了一村支書的氣勢上前。
“那個、穆總,你看天都已經黑了,外麵什麼也看不清,要不然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心平氣和地談。”
穆戎霆雙眼朝司越珩一轉,曾傳平深恐真的發展成了打架鬥毆,那肯定是司越珩吃虧,連忙說:“要不然去我們辦公室吧,那邊有空調,涼快!大家都降降火。”
“就這吧,我懶得換地方。”
穆戎霆的視線直指向了司越珩家,曾傳平頓時聳起眉頭,向司越珩詢問,“越珩?”
司越珩覺得在什麼地方都一樣,他說不行穆戎霆也不可能就這樣離開,側過身先拉住了穆從白,防止他又突然蹦出去傷人,再才往大門裡走去。
“越珩!”
周媽媽忽然從圍觀的人中探出頭,接著後麵跟了周父,周嘉盛,還有小宋。周父手裡甚至拿了兩根吹火筒,早就已經沒用了,也不知道哪裡找出來的。
他們先是觀察了一番情況,目光最後鎖定了穆戎霆,接著周媽媽帶頭跑到司越珩和穆從白身後,頗有誰怕誰的氣勢。
曾傳平立即瞪向小宋,“這是乾什麼,有沒有紀律,又不是村頭打架。”
小宋也有苦難言,周父最開始拿的是鋤頭和鐵揪,他說了半天才換成了吹火筒。
況且穆戎霆的陣仗比他們大多了,後麵還站了三個身材高大,目光警惕的保鏢。
穆戎霆並沒有把他們放在眼裡,甚至隻動了動眼神,他旁邊的人就過來催促。
“穆總的時間有限,請不要浪費時間。”
曾傳平放過了小宋,司越珩冷淡地說了聲,“進來吧。”
客廳本來還算寬敞,沙發從來沒有坐滿過,但此時屋裡擠了十來個人,已經顯得容不下了,穆戎霆的保鏢還留在門外沒有進來。
沙發是“凹”形的,此刻涇渭分明,穆戎霆坐在左邊,一個人占了一半的位置,他的兩位精英助理遠遠在沙發背後。
曾傳平像個分界線一樣坐在另中間,另一邊的位置有些擠不下,司越珩先對穆從白說:“小崽子,回屋去。”
穆從白不肯,餘光盯著穆戎霆,仍舊沒有放下他的殺心。
司越珩眼神重複了一遍,他終於挪起腳步,進去了司越珩的房間,還把門關上。
穆戎霆氣定神閒地觀察著司越珩和穆從白,並沒有他助理說的那麼時間寶貴。
司越珩坐到曾傳平另一邊,周媽媽他們學穆戎霆的助理,豎在他背後,唯獨周嘉盛湊數一樣靠到沙發一角打了個哈欠,被周媽媽拍了一巴掌。
“那個,事情是這樣的,他確實是穆從白的親生父親。”
曾傳平思慮著開口,把剛才的精英給他的文件翻開給司越珩看。
是穆戎霆和穆從白母親的結婚證,還有穆從白和穆戎霆的親子鑒定,甚至是穆從白剛出生時,他們一家三口的合照。
司越珩盯到那張合照,裡麵的女人和孩子,與上次穆祺朝給他看的一樣。
穆從白的嘴角左側有一顆不易察覺的小黑痣,也與照片上的位置一樣。
如果是穆祺朝,還能用法律上他的養女已經死亡來拒絕。
可是穆從白的親生父親,無論在哪裡都不可能把穆從白判給他。
司越珩思忖著,當穆戎霆的麵問曾傳平,“如果親生父親有家暴虐待的行為,是不是可以判剝奪他的監護權?”
曾傳平張著嘴,他感覺司越珩不是在問他,而是在和穆戎霆較量。
穆戎霆滿不意地說:“你有什麼證據證明?”
司越珩篤定地說:“你曾經遺棄過他,甚至想淹死他。”
“他跟你說的?”
穆戎霆的臉上終於動起了怒氣,凝視著司越珩,“那他有沒有說過,他媽媽吞了藥睡在浴缸,他不打電話求救,而是往浴缸裡放水。”
司越珩驚住,但他驚訝的不是穆戎霆的話,而是他竟然一點也沒有懷疑穆戎霆的話。
穆戎霆輕靠著沙發,突然彆有興趣地問:“司越珩,你為什麼想把他留下來?”
司越珩答不上這個問題,為什麼?仿佛某一個瞬間突然決定了。
見他回答不出來,穆戎霆笑起來,笑得讓他感覺有些瘮人。
穆戎霆接著說:“你可能還不明白,穆從白是什麼樣的人。你把他留在身邊,就是一隻掉進了惡狼陷阱的兔子,總有一天會後悔的。”
司越珩沒有反駁,他接著說:“如果你不想某天像他媽一樣後悔,最好讓我現在帶他走,不然他會咬著你不放一輩子。”
司越珩忽然像受到了感應,視線轉向了他房間的門。
穆從白果然在偷聽,門開了一個小縫,他露出一隻眼睛毫不掩藏地筆直盯著司越珩,眼神仿佛即將被丟棄的小狗。
司越珩不由地脫口而出,“我會教導他,不會讓他變成——”
變成什麼樣他一時沒有形容出來,腦子裡浮現了反社會人格。
穆戎霆這回像是真的聽到了笑話,大笑起來。
周媽媽小心又強硬地突然插話,“你笑什麼!小白會這樣還不是因為你們這樣的父母!如果不是你們把他丟來丟去,他不知道有多討人喜歡,有多聽話!”
穆戎霆倏地冷眼一橫,她嚇得一抖,仍然嗑嗑巴巴地說:“我、我說錯了嘛!你不配、不配當他爸,帶他回去、又對他不管不顧,才是害了他!”
周父應喝了一聲,“對!”
周嘉盛都看驚了,他媽雖然罵他很強橫,但也隻對他,除他和他爸之外從來沒有對誰狠過聲。
他第一次見到他媽這麼大聲對彆人說話,對象還是穆戎霆。
穆戎霆沒有說話,隻是渾身冷得像是南極的冰。
周媽媽見他沉默,語氣柔下來變成了勸說:“其實小白這段時間變了很多,你應該多考慮下孩子的想法。小白以前受了不少委屈,現在最應該的是讓他開心。”
周媽媽不知道穆戎霆到底聽沒聽進去,最後說:“他喜歡在這裡,喜歡越珩,你——”
“他根本不懂什麼叫喜歡!”穆戎霆莫名地怒聲打斷了周媽媽。
曾傳平意識到局勢可能要變得不可控,連忙說:“那個,按程序我還得核實,然後還要找村裡,還有上級蓋章。今天肯定完不成,要等到明天,不如今天先這樣,大家先休息?休息!”
他以穆戎霆還要發火,結果卻聽到穆戎霆平靜地問:“我住哪兒?”
大總裁還要他安排住處?
曾傳平登時被問懵了,“鎮上有酒店,我馬上帶你們去。”
“不用了,我住這裡。”
原來這才是重點,他看向司越珩,果然司越珩跳起眉頭拒絕。
“沒有多餘的房間給你住。”
“我不介意沙發。”
司越珩也沒想到穆戎霆還是這種死皮賴臉的人,曾傳平拽了拽他的胳膊,不停地給他使眼色。
“穆總既然不介意可以睡沙發。”
司越珩同意,但他說完站起來對房間裡穆從白喊:“穆從白,我們今晚住舅媽家。”
作者有話說:
昨天可能作者喝了假奶茶腦子有點懵,所以後麵半段重寫了。
渣爹不會對叔叔有什麼想法,因為攻的心裡媽媽這個角色,是被他控製欺負且充滿痛苦的,他這麼說單純隻是刺激穆小狗。他們家祖傳瘋批純愛戰士,絕對專一。
PS:沒有說渣爹不渣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