擬造的陽光剛剛亮起,孩子們就被喊起來向前院集中。
在此之前持明的幼崽也會從庭院時期起就接觸武藝,不過那都是族人們抽空輪流來教個一招半式並沒有固定人選,有一天沒一天的,學得也是東一榔頭西一棒子不成體係,學好學賴多半全看天賦。如今校場上一字排開數位從雲騎軍中因傷退役的軍官,僅憑周身散發出的肅殺之氣就讓吱吱哇哇吵鬨不已的崽子們瞬間安靜。
門洞另一側一排神態老邁的持明魚貫而入,安靜走進後院灑掃縫補、烹飪洗滌,各司其職。
離朱還沒睡飽就被滌青從床上搖醒,晃晃悠悠走到浴室水槽邊被人胡亂用冷水擦了把臉,昨晚才拆開隻用過一次的牙刷出現在手裡,粉紅貓貓頭的刷牙杯子出現在另一邊,頭皮再次被人拽得緊繃繃。
就,有點緊……
其他幼崽也沒好到哪裡去,昨日來幫忙的族內老人們這會兒派上了大用場,一個個困得什麼似的崽崽搖搖晃晃企鵝一樣彙在一處吃過早餐就被趕進前院,武師們都已經等著了。離朱縮在隊伍最後麵,靠在牆壁上低頭打瞌睡。前頭那些武師說了什麼她一概沒聽,直到眼前光線發生變化才強打起精神站直身體。
“叫到名字的人上前挑選武器,沒叫到站在原地等待。趁著這段時間想好練什麼,今日選了便要一直練到閉眼那天為止,不可半途而廢……”
持明彪悍,全民皆兵,能上戰場的都是精銳自不必提,作為普通族人多少也得學些功夫傍身。
擠在最前排的都是些身體健壯的幼崽,武師們的目光也大多盯在他們身上。艋柯一直在偷瞄離朱,見她低頭縮著不出聲,轉身拉住幾個大孩子竊竊私語了好一會兒,很快又壞笑著得意洋洋,不停回頭偷看。
留給幼崽們思考的時間並不多。
這都什麼時代了,習武的根本隻是為了強健體魄錘煉筋骨,真要上了戰場大規模作戰主要靠得還是熱武器。也就是命途行者還能用用冷兵器,傳統古武早已變成一種文化遺產,除了持明這種家裡有皇位的族群,其他仙舟人想學也很難摸到關竅。要麼專門拜師學藝,要麼進雲騎軍去混個統一的雲騎槍法。
至於說那些踐行在星神命途上的人……他們不在討論之列。
也就是說幼崽無論選擇什麼武器都無所謂,武師們要得其實是那份日積月累的堅持與毅力。
離朱個子小小,年齡也是迄今為止最小的,武師把前麵的幼崽都叫過一遍才發現原地還留著一個小豆丁。再仔細一看,嘿!這小丫頭一副暈雞似的模樣,眼睛似閉非閉半睜不睜,一不小心還以為她單純就是眼睛小呢。
“你!就是你!該你了,上前來挑你的武器。”
這孩子細胳膊細腿垮著張臉,一看就是進丹鼎司的料。武師們也不為難她,純粹就當督促小崽子鍛煉身體。
離朱困得要死,這具身體上輩子大概是個活活累死的社畜,都結卵轉生了也必須睡滿八小時,少一分鐘就搖搖欲墜,一副快要昏過去的德行。
武師站在上首處點名她自然是聽到了的,眯著眼睛腳下磨磨唧唧往前挪。
已經挑過武器的行列裡突然伸出一隻腳,努力想要假裝不是故意的有心往豆丁小腿上踢。
演武場的院子算不上太大,這些從雲騎軍中受傷退役的成年持明各有各的缺損,唯獨沒一個眼瞎。
小不點邁開的小短腿無緣無故被大孩子踢了一腳,就跟落在地上的小籠包一樣一聲不吭滾倒在地。
“嗯?”
排在最前麵的武師摸摸下巴。
這丫頭摔倒時冷不丁曲肘抬頭,下意識做了個戰術動作出來,有效防止因硬著陸而造成骨傷,有點意思。雖說以仙舟聯盟如今的醫術骨折比感冒還好治,可是戰場上瞬息萬變,胳膊腿兒都在還能喘氣的人才有輸出!
“哈哈哈哈哈哈哈!”小孩子們不懂事,看到同伴摔倒隻覺有趣,其中數艋柯笑得最大聲。
他指著從地上爬起來拍灰的離朱笑到快要散架,邊笑還要邊衝著她又是翻白眼又是殺雞抹脖子似的抖,渾身跟著直嘚瑟。和他一夥的幾個男孩也伸舌頭蹬腿兒各做各的怪相,似乎打定主意非要把小家夥弄哭不可。
老實講,持明一族向來多出美人,族內看著略平頭正臉一點的拿出去在外麵都是風華絕代,這幾個孩子能討嫌成這樣也是世所罕見。難看倒也不能說他們究竟有多難看,生得不醜,主要還是氣質猥瑣,連帶著五官都顯得獐頭鼠目起來。
離朱多半個眼神都懶得給他們,拍完衣服拍褲子,拍乾淨了繼續按照要求走向武器架。
背後傳來陣陣竊笑,艋柯在一群幼崽麵前反複模仿剛才離朱摔倒的樣子,搖頭晃腦的扭來扭去。
武器架上常見易練的武器全都被人拿完了,從背後那些嘲笑聲的大小分辨,可以想象這是誰的點子。
武師們沒有介入這場幼崽間的小把戲。比起艋柯的自以為得計,他們更想看離朱作何表現。隻羅浮一艘仙舟上的人口就是個能讓雲騎將軍眼前一黑的數字,持明在其中並不是極少數族群。雖說人口持續性萎靡,奈何基數有那麼大,幾十億人還是有的,所以每一代褪生破卵的族人裡總有概率出現些奇葩。
持明無父無母,反過來說也就意味著無子無女,誰也不用給誰當爹當媽。孩子太熊?那你就熊去吧,大不了將來一條鎖鏈拖進十王司,自有專門的龍師送他一程回爐重造。
——波越古海永不拒絕【不朽】的後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