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現在,盧舟眼前的boss卻再與以往的寂冷不同。
仿佛傅先生終於同常人一樣,有了鮮活的牽掛與波動。
有個如琉璃脆弱的小孩。
填進了他銅澆鐵鑄的空蕩胸腔。
***
長夜漫漫,寒冬寂冷。
直到後半夜,傅斯岸懷中少年的體征才終於稍稍地平緩了下來。
許是疲倦到極點,又或許是被陸續親吻得昏沉。
舒白秋終於睡了過去。
他睡得並不算沉,偶爾還會蹙起眉心,複又被落下的輕吻細細撫平。
但即使睡眠質量如此不好,一直到清早,舒白秋都沒有再醒來。
不是因為身體的累極。
是他的體溫又燒了起來。
如果舒白秋能睜眼,起身,或許他的第一件事就是為此道歉。
因為他自己說過,會努力不生病。
但舒白秋的體溫反複發熱,甚至耗儘了他睜眼的力氣,讓他虛虛恍恍,一直浮沉在夢裡。
有一陣,少年的體溫甚至高過了39度。
傅斯岸還是給他喂了退燒藥。
好在這種藥的藥效比較溫和,之後也起了作用,逐漸讓體溫降了下去。
因禍得福,舒白秋吃完藥後還睡得更沉了些,呼吸和心率都有好轉。
直到少
年睡穩,也沒再有發燒和驚醒的跡象,傅斯岸才終於起身,離開了側臥。
他走去會議廳,室外的晨光透過落地窗灑進來。
已經天亮了。
會議廳裡,醫生們正在討論舒白秋發燒的原因。
照理說,病人現在的狀況,理應很難會反複發熱。
小舒先生前天才發過燒,昨天檢查時,他體內的白細胞數量就已經明顯降低了。
雖然少年昨晚有明顯的情緒激動,晚飯後還吐過,但舒白秋的腸胃沒有明顯抽搐,夜裡被喂水時也沒有反胃。
說直白些,醫生們甚至覺得。
以病人目前的虛弱狀況,他的免疫係統其實很難生得出這樣激烈的明顯反應。
更不要說還能燒到39度。
所以醫生們才有疑惑和意外。
恰在此時,傅斯岸推門進來,室內的討論停了一瞬,眾人紛紛起身。
“boss.”
“老板。”
傅斯岸麵無表情,在首位落座。
他身後的屏幕已經被關機。從舒白秋的情況穩定些之後,側臥的臨時監控就被關掉了,隻還剩下病人的實時體征監測。
麻醫生斟酌了一下,開口問道:“小舒先生的發熱誘因,您覺得是……?”
主座上,男人的眉眼漠冷如冰封,似乎比平日一貫的威懾更重,讓眾人都沒敢太久地直視他。
近乎漫長的一瞬之後,傅斯岸才終於開口。
“他剛才燒得迷糊,喂藥時醒過一次,說了句話。”
眾人並不知道小舒先生說了什麼。
但看boss的氣壓,這話似乎並不讓人愉悅。
可即使如此,大家也完全沒能猜到這個結果——
傅斯岸說:“他問,‘還沒打完嗎’。”
“……”
針落可聞,滿室皆靜。
片刻後,才又有聲音響起。
“所以……”麻醫生皺眉,隻覺胸口都有些不適的麻意,“小舒先生是覺得,自己在這種時刻,一定會挨打嗎?”
“有人給他灌輸了一個觀念。”
傅斯岸冷冷說道。
“他必須要為害死父母而贖罪,贖罪的方式就是摸石料。”
“摸不出來,後續伴隨的可能就是挨打。”
醫生們都聽得皺眉。
饒是他們經手過的那麼多病人中,不乏飽受苛待者。
他們卻還是難免驚詫於舒白秋所遭受的重重困厄。
而在迅速的討論之後,醫生們也得出了病人這次異常發熱的誘因。
“小舒先生的身體可能把這些事記憶成了一整個係列,他之前摸不出來就會挨打,身體會本能的有所防禦。”
“所以這次,即使沒有受到外力刺激,依然喚醒了他的身體記憶。”
“這可能正是一種過往的軀體慣性。”
麻醫生說完,自己都有些不敢細想。
室內也沉入了一片闃寂。
首座上傅斯岸的表情,更是凜然霜冷。
但這片沉默並沒有凝固太久,男人很快給出了指令。
“去交**,換兩個新醫生來這值守待命。回去通知治療團隊,針對現狀,調整方案。”
“是,老板。”
守了一夜的醫生們接連起身,前去交接。
盧舟留了下來,助理的交班時間不是現在。
“boss,您五個小時前吩咐的事項,助理b組已經去查了。”
昨晚,舒白秋剛剛睡著,盧舟就收到了傅斯岸發的文字信息。
讓b組去查,之前究竟是誰給舒白秋灌輸了這個贖罪的觀念。
“拉木海爾已經找到了人去交保釋金,他們的拘留時間還剩六個小時。”
盧舟問。
“您覺得,重點要放在他們身上嗎?”
傅斯岸卻道:“重點去查周銘。”
“洗腦灌輸,疊加動手,這更像周銘的手法。”
盧舟當即應聲:“是。”
傅斯岸又道:“周銘對舒家的情況不一定有這麼了解,去查一下他收養期間,和這兩個彝族人有沒有接觸。”
助理b組已經查過拉木海爾,他並不是一直住在聚居地。
反而由於拉木海爾熱衷**,此人在三年前就已經時常外出。
“不用延長拘留時間,直接等他們出來。”
傅斯岸聲線無瀾,甚至連方才的漠冷都褪去了。
男人再開口,隻有一片毫無溫度和起伏的平靜。
“提前找好他們的債主。”
他說的話,聽起來沒有一個字是可以打折扣的比喻詞。
“去把這兩個人的嘴撬開。”
盧舟肅色直身:“是!”
***
舒白秋的高熱持續了大半天,直到下午,才將將消退了下去。
傅斯岸推掉了所有外出,但還有些事必須要他本人處理,所以他並沒有一直留在側臥中。
但在下午,一場視頻會議的中途,傅斯岸忽然收到了一條摔倒檢測提醒。
那是舒白秋的手環上發來的。
傅斯岸叫停了視頻會,起身直接走向了臥室。
在隔壁值守的醫生也收到了跌倒提醒,他們離側臥近,早一步到了臥室裡。
可是傅斯岸走過去,卻見到了兩人意外的慌亂神色。
“傅先生,病人不見了……!”
傅斯岸皺眉,望向室內,床上果然沒有那個熟悉的單薄身影。
絨被被掀開了一角,床邊的軟拖還在,就好像少年忽然被誰帶走了一樣。
但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說二十四小時的全方位安保,羅絨還一直守看在側臥門口。
就是距離剛剛發來的跌倒提醒,至多也隻有半分鐘。
不可能有外力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毫無痕跡地將人帶走。
而且舒白秋此時的手環,也還定位在臥室,並沒有外出。
“安靜。”
傅斯岸讓兩個醫生噤聲,讓開路。他自己走到了床邊。
床側,掀開的被角下還留著微微的體溫。
男人環視一圈,視線在可能容納下一個人的地方依次停留。
很快,他的目光就落在了一旁的衣櫃中。
側臥連著一個單獨的衣帽間,裡麵放著大部分的床品和衣物。
而這個衣櫃就在床邊,隻放一些床被和即將要穿的衣服,空間並不算大。
但或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