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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來開口的人,居然是消失了大半天的傅斯岸。

舒白秋驚頓了一下,下意識要站起來,但還沒等他動作,對方似乎就已經猜透了他的想法。

男人淡然的嗓音先一步響起。

“腳還沒好,不要亂動。”

舒白秋頓了頓,聽話地沒有動作。

但他的身形明顯還有些局促。

舒白秋習慣性地低下頭,又想起自己還沒回答,就看了看手中書冊,又看了看身旁的傅斯岸。

“我……看不懂。”

被問到喜歡,舒白秋隻這樣給了一句小聲的答複。

直身而立的男人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他也沒說什麼,隻掃了一眼舒白秋的手。

舒白秋的手半藏在袖管裡,上麵原本的劃傷還沒好利落,手背和腕骨上的針眼又暈開了青紫色,碰書並不方便,連翻頁都有些小心翼翼。

“羅絨。”

傅斯岸吩咐道。

“去準備個平板。”

用平板看,總比需要用手翻頁的紙質書方便一點。

還可以自行尋找喜好。

不過,聽到這些話的舒白秋卻沒有露出什麼欣喜的神色。

相反,那單薄的肩背還幾不可察地繃緊了一分。

他並不知道對方要平板做什麼。

傅斯岸掃過一圈,桌上隻有一本雜誌和一杯溫水,沒有其他物件。

男人察覺了什麼,問:“你的手機呢?”

換作其他人在房間裡待著,沒事做,大概第一選擇就是玩手機。

但舒白秋的情況可能不太一樣。

果然,如傅斯岸所想,舒白秋頓了頓,輕聲答道。

“我沒有手機。”

少年的語氣其實很正常,聽不出什麼異樣。

但話題卻並沒能如舒白秋所想,迅速地被揭過去。

傅斯岸沉默了一秒,看著他,又問。

“為什麼沒有?”

舒白秋垂下視線,過分纖瘦的後頸微微顯露出來,在窗外日光的照映下白得晃眼。

“因為我不會用。”

他小聲的,保證似地回答。

“我不會拿手機的,請先生放心。”

周遭安靜下來,舒白秋低著頭,並不知道自己的話會不會令人滿意。

垂低的視野中,麵前的男人還穿著和昨天類似的淺色長風衣,那冷調的白色卻已經很難再給人錯認的安全感。

短暫的相處中,這位新任的買主並不會大吼大叫,也沒有喝罵動手。

他常常神情很淡,卻似乎總能將許多事輕易看穿。

舒白秋並不想被對方發現,他有點怕男人會像昨天那樣提出條件,一定要他講。

講出來,舒白秋害怕還會被那樣對待。

在過去的幾任收養人那裡,舒白秋從來沒有被允許過使用手機。

他總被看管得尤為嚴格,唯一拿到過手機的那次,還是舒白秋趁人不注意悄悄去碰,想要偷偷報警。

可是那次的無人注意,不過是故意設下的精心圈套。

舒白秋的電話還沒撥通,就被人當場發現。

那時舒白秋的腿上有擦傷,傷口還沒好,揭穿他的人冷笑著將手機摔在他眼前,將一切砸得粉碎。

少年也被抓著頭發,摔摜在地,尚未愈合的傷口重重擦在糙硬的地麵。

酷夏,滾燙的水泥地上印出了長長的血痕。

舒白秋的兩條腿,膝蓋以下,都被拖得血肉模糊。

他的身體本來就不好,那次受傷,直接讓舒白秋反複高燒了十幾天。

足足兩個月之後,他才能重新走路。

所以舒白秋不敢讓傷口被人發現,也不敢接任何有通訊功能的物件。

他更希望不被任何人關注到,自己一個人消失不見。

溫煦的日光裡,舒白秋垂眸等待著對方的反應,像等待一場時常發生的宣判。

隻是站在他麵前的男人,卻意料之外地沒有追問。

“備車,準備去醫院。”

傅斯岸甚至轉過了頭去,在對走過來的羅絨說話。

說完之後,傅斯岸才回頭,和舒白秋道。

“去書房挑兩本書帶上,今天還要輸一天液。”

舒白秋遲一拍地眨了眨眼,在日光中抬起頭來。

他看見傅斯岸依舊是那種淡然斯文的神色,拿來的平板也被男人收在了懷裡,並沒有遞過來的意思,想來是對方要自己用。

而不是拿來試探他。

舒白秋很輕地鬆了口氣,和煦的陽光好像終於給他蒼白的麵容染上了一點暖調。

少年念得輕聲,卻盈滿真誠。

“謝謝先生。”

傅斯岸長指抬了一下銀色的鏡架。

微微反光的薄涼鏡片擋住了他的神情,隻有那低冷的嗓音依舊沉靜。

“不用謝。”

***

舒白秋又輸了一回液。

他坐著輪椅,待在舒適溫暖的病房裡,沒再有潮悶濕冷的體感,腸胃中積存的不適也隨著點滴被稍稍驅散。

連他帶來的書都被安妥地放在了輪椅自帶的小桌板上,翻閱很是方便。

舒白秋從沒想過自己會有這種待遇。

他也沒想到傅斯岸當真會幾次帶他治療,甚至沒有提一句翡石和玉料。

可能對方隻在意結婚,不想讓他在婚前生什麼病,出了差錯。

也可能是彆的目的,隻是暫時還沒表露出來。

前路向來叵測,舒白秋早已習慣。

他隻希望,情況能真的慢慢按預想中繼續好轉。

因為最開始爭搶舒白秋的那些人,都是一心賭石的內行,在翡石產業中浸淫頗深。

而漸漸地,舒白秋被發現並沒有什麼用處。

他被幾度轉手,到了前一任那裡,富二代顧一峰就已經是純粹的外行。

現在傅家更是看中了八字,買下人隻為衝喜。

舒白秋的年紀還不到法定婚齡,無法辦理結婚手續,傅家夫婦說過,為了衝喜,做的打算是先舉行婚禮。

所以,現在的舒白秋已經被解除了收養關係,也暫時無法被納入婚姻關係。

成年的舒白秋不再有監護人和收養者。

隻身一個,正是被遺忘的好時候。

這些念頭,舒白秋並沒有表現出來。

表麵上,他依然是那副安靜到木怔的模樣。

不過連輸了兩天的液,又得以好好休息、及時換藥,舒白秋的狀態的確比吐到昏天黑地的昨天稍好了一點。

傅斯岸再度來檢查他狀況的時候,舒白秋還在無意中發現。

原來傅先生的眼鏡並不是他之前以為的無框眼鏡,而是銀色半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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