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想到楊利民出麵,想的是馬老五或者其他人過來,自己隊裡蹲點的領導打打官腔,就能把人嚇唬回去,或者來的也該是那個領導描述中,非常好說話的楊利民,可現在這個形象,明顯與他描述中那個脾氣溫和,不爭不吵的蹲點乾部楊利民判若兩人。
這位楊領導到底在生產三隊經曆了啥?
“利民,這點事怎麼你還特意跑一趟。”九隊的乾部顯然沒怎麼參與勞動,膚色比楊利民白了好幾個等級,此時取出香煙讓向楊利民,笑著說道:
“九隊有點特殊情況,他們昨天就先把糞散開了,本來以為一直是晴天,提前散開也沒問題,可隊裡老莊稼把式今天判斷這兩天得有一場雨,如果不及時播種把糞和麥種埋進地裡,那雨水一下,糞力就弱了,所以能不能……”
“不能!”楊利民沒接對方的香煙,也沒等對方說完原因:
“那是你們九隊的個人原因,九隊怕下雨,我們三隊就不怕?我跟你說,三隊下午在播種機前散糞的人都已經安排好,工都已經記好,一邊散一邊播,今天就算是王母娘娘等著種麥子,播種機也得先把三隊的地種完再走!”
看在九隊天天安排炒雞蛋給自己改善夥食的份上,哪怕聽出楊利民不滿,蹲點乾部還是斟酌著語句,開口替九隊爭取:
“利民,咱們都是縣裡乾部,尤其伱,還在縣委工作,這種事還是要發揚風格,彆跟農民同誌一樣斤斤計較,三隊,九隊,那還不都是中坪大隊,就是一個先後的順序問題,你點個頭,這事三隊還能……”
“蹲點期間,我是三隊的政治隊長,發揚風格等我蹲點結束回縣裡再說,幾十個三隊社員都已經安排好等著乾活,一句發揚風格,就要等到不知道啥時候九隊種完,才能繼續乾活?我點個頭,就得讓幾十個人白白等著?這個頭,我點不下去!”楊利民說完直接撥開對方,指著駕駛員:
“你,出來,現在把播種機加滿油跟我去三隊地頭,讓我知道你敢用國家的農機徇私,我回縣裡換身衣服找你們站長談!出來!”
看到楊利民一點鬆動都沒有,九隊蹲點乾部也不敢再多說,他是下麵單位的科員,楊利民是縣委科員,這次下來蹲點,那也是對方負責統籌他們幾個,再說,也犯不上為一個生產隊的瑣事和楊利民翻臉,秋收結束自己就回縣裡了,幾頓炒雞蛋的情分,不值得讓他把楊利民得罪了。
農機駕駛員乖乖起身朝門外走,經過楊利民身邊時,楊利民喊道:“站住!”
隨後從對方的口袋裡翻出兩盒北戴河,抓在手裡:“哪來的?”
“……”駕駛員張張嘴,沒有說話。
“知道我愛抽這煙,特意準備去三隊播種的時候送給我的?”楊利民露出個笑容,對駕駛員說道。
駕駛員馬上就坡下驢,點點頭:“是,領導,給您預備的。”
“走吧,煙我收下了,看你播種時的表現,要是表現好,看在兩盒煙的份上,既往不咎,要是敢敷衍了事,我找你們站長談談給我送兩盒煙這事。”楊利民把兩盒煙自己裝進口袋,看向對麵還舉著煙讓給自己的九隊蹲點乾部:
“留著自己抽吧,我抽他送的。”
說完,轉身走出了值勤室。
院內,頭發還濕漉漉的謝虎山,韓紅兵,陳大喜,馬三兒,吳栓子等人拎著鎬把,正看向楊利民,謝虎山杵著鎬把笑著問道:
“他們尊重領導你不?不尊重我們進去教他們做人。”
“教個屁,回去吧。”楊利民把兩盒煙丟給他們:
“給我留幾根,剩下都分了,這是咱們公社農機站可愛的駕駛員同誌送的。”
韓紅兵拆著煙盒,嘴裡說道:
“嘖嘖,瞧瞧,謝斯令,你最多也是讓我們幾個協調放映員或者老馮老張的煙,看人家老楊,光天化日明搶公社農機站,完了對方還得低三下四說是送的。”
“三隊要是老楊當家就好了,二麵肥哪有這膽子,狗日的我讓操馬去給他送信,到現在他還沒露麵。”大喜也說道。
謝虎山看看一笑比哭還難看的駕駛員,又看看盯著駕駛員發動機器的楊利民:
“也不是不行,回頭想想招,把老楊協調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