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戳在原地沒急著動彈,謝虎山招招手:“天快黑了,抓緊把地上這些銅錢先給我撿起來。”
“你要這玩意乾啥?”韓紅兵不明白謝虎山要這些銅錢有啥用,蹲下來伸手撿起來幾個在手裡觀察著,沾滿泥土,鏽跡斑斑,有些甚至都鏽得看不出原來模樣了。
謝虎山撿著銅錢,嘴裡說道:“回去收拾乾淨,將來給人家姑娘放大定時用來鋪箱子底。”
“那你揀十個八個沒生鏽的就完了,揀那麼多乾啥,要不你上我家拿去,我家好像還有一串銅錢呢,雖然也有鏽,但比這些死人錢強,而且伱給姑娘放定用死人錢,不嫌晦氣呀?”韓紅兵撿著銅錢,嘴裡抱怨道。
鄉下可能哪一家都能找出幾個老錢,啥用沒有,又花不出去,這玩意最大的用處也就是放定鋪包袱皮或者櫃子底,誰家兒子結婚,父母會臨時串門找鄰居街坊湊十幾個。
謝虎山說道:“讓你撿起來就撿起來,我收拾完了,你不說,誰知道是死人錢?”
把地上幾百個銅錢都撿乾淨,謝虎山用腰間係著的上衣背心兜著做成褡褳背在肩膀上,兩個人用車推著一堆破爛瓷片木頭和骸骨朝遠處的荒地走去,謝虎山動手挖坑,韓紅兵在旁邊抽煙看著,忽然疑惑的問道:
“哎,不是!我剛反應過來,謝司令,你不是不喜歡人家姑娘嘛,怎麼想起放大定來了,你要是不願意,心裡能裝著這件事?”
謝虎山直起腰喘口氣,杵著鐵鍬看向韓紅兵:
“我奶喜歡她,我不願意又能咋辦,先順著她讓她開心唄,反正結婚還早呢。”
“那倒是,六奶對你真好,打小就寵著你,我記得可清楚了,你和馬三小時候有次打架,你打贏了,把他打得腦袋全是包,哭著跑了,但馬三那小子的指甲在你臉上劃了一道,回家讓六奶瞧見了,拽著你直接去了馬三兒他家,指著馬三讓你上去把馬三打一頓,不明真相的馬三他爸他媽,還跟著你一塊又把馬三揍了一頓。”韓紅兵語氣感慨的說道:
“那時候我就不明白,我媽怎麼每回都是我打完架,她帶著我去給人賠禮道歉呢,怎麼就不能跟六奶一樣,敢把我孫子臉撓花了?馬上帶著孫子再去打對方一頓。”
“我奶那叫不講理,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奶為啥對我這麼寵著,打我生下來就寵著我,比親奶奶還過分。”謝虎山也笑了起來:
“打架不算,我奶偏心到啥程度呢,她那炕櫃就跟能變戲法一樣,大秀,小寶他們肚子餓了去櫃子亂翻,什麼都找不著,我不用翻,我奶就能從裡麵就能變出點兒吃的,反正就我能吃上,要不然我二叔能氣得不愛搭理我嗎,就嫌我搶了奶奶的歡心,讓小寶不受寵。”
從小到大,親奶奶都沒有姨奶奶這麼寵著他,哪怕擁有兩世記憶,謝虎山都覺得除了幫自己相親這事之外,剩下的時候奶奶無可挑剔,屬於對自己寵溺偏心已經到喪心病狂的地步。
“謝司令,韓參謀長!吃飯了!快點兒!”馬三兒在遠處朝挖坑的兩人喊道。
“來了!”謝虎山連續幾次揮鍬把坑挖完,把骸骨碎片倒進去,隨後補了幾鍬土,把不知道多少年前的古人重新入土為安。
晚上窩棚內,隻有門口的一盞嘎斯燈還亮著,四周鼾聲都已經此起彼伏,韓紅兵躺在自己的鋪蓋上,對旁邊正用熱水泡著雙腳的謝虎山開口問道:
“謝司令,咱們是不是乾一票了,一個月了,除了人家水庫周邊的大隊,咱們外來支援的大隊基本都拿過紅旗了,李虎他們上禮拜也靠夜戰到十點鐘,硬是拿下了一次紅旗,咱們再不乾,大夥出去跟人家吹牛都不硬氣,士氣還是要鼓的。”
他是真服氣謝虎山的臉皮,一次流動紅旗沒得過,完全不影響他每天睡覺前雷打不動去公社指揮部跟人家借半壺熱水洗臉泡腳,公社後勤組的領導們話裡話外都希望他能帶大隊爭一次紅旗,他也不給人個準信。
“嘶……都是虛名,浮雲而已,你在這裡掙的工分越多,你爸你媽年底分紅的工分就越來越少,明白嗎?”謝虎山雙腳泡在水中,舒爽的吸著氣,閉著眼享受一天中難得的放鬆:
“都說了是支援,人家本地那些公社大隊才是主力部隊,我們是站腳助威的友軍,不給人家拖後腿就可以了,不要自不量力跟人家主力部隊搶功。”
韓紅兵猶豫一下:“可大夥……都憋著股勁,等著你開口呢,都以為你肯定得乾一場,隻是還在選日子,要知道你不想乾,肯定急眼,不得跟大隊和公社反應,把你撤回去檢討兩天啊?”
“我謝謝他們,當我願意來似的,老子副業搞得好好的,眼看能過個肥年,被丟來這裡服苦役。”謝虎山說道。
“我就知道你小子管不住嘴!”窩棚的草簾子被人從外麵掀開,一個人影舉著手電筒走進來。